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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她垂下眼睛:「一點點。」她好不容易才說出口。至少她現在沒有堅決否認了。

  「我們該做什麼你也明白。」他輕聲說。現在他已經明白了自己必須做什麼,身體內部天人裂體的尖銳刺戳感消失了——它的意志必將貫徹。

  「做什麼?」拉芙娜說,好像她不清楚似的。

  「兩件事。把消息貼到網上去。」

  「誰會相信?」那個百萬謊言網。

  「會有足夠多的人相信的。一旦開始往這個方向看,大多數人都有能力發現真相……並且採取適當行動。」

  拉芙娜搖著頭:「不。」聲音細若蚊鳴。

  「必須通告文明網,拉芙娜。我們發現的秘密可以拯救上千個世界。這是瘟疫的一大優勢,還沒有其他人識破。」至少在中界和下界,這是一大優勢。

  她只是再一次搖了搖頭:「把這個消息大聲嚷嚷出去,這種做法本身就會殺死億萬生靈。」

  「這是正當的自我防衛!」他向天花板輕輕一躍,手向上一撐,身體落回甲板。

  她的眼睛裡充滿淚水:「正是這種理由,殺死了我的、我的家人,我的世界……還、還有……我絕對不參與這種事。」

  「不一樣,這一次的理由是真實的。」

  「大屠殺我已經受夠了,範。」

  溫柔,堅定……到了讓人不敢相信的地步。「你想一個人拿主意做決定嗎,拉芙娜?我們發現了一些情況,其他人——比我們更聰明的領導者——應該知道這些情況,然後據此作出他們的決定。你打算根本不給他們任何選擇的機會嗎?」

  她猶豫了。一時間,範還以為她內心深處那種當個循規蹈矩好公民的念頭會占上風。但是,她的下頜一抬:「你說對了,範,我不給他們這種選擇的機會。」

  他發出一聲不帶評論色彩的哼哼,飄到控制台前。該做的就得做,多說無益。

  「還有,範,我們不能殺死藍莢和綠莖。」

  「咱們沒有別的選擇,拉芙娜。」他的手指在輕觸式控制鍵上跳動著,「綠莖己經被轉化成了他們的人。至於轉變過去的成分在小車被摧毀後還剩下多少,我們完全猜不出來。同樣,我們也猜不出藍英能撐多久才變過去。我們既不能帶他們一塊兒走,也不能放了他們。」

  拉芙娜緩緩地飄向一旁,眼睛卻盯著他的手:「你—你好好看看,你要殺的是誰,範。」她輕聲說,「你說得對,我有三十個小時思考我該怎麼做,我也想過你會怎麼做。」

  「怎麼做?」範的雙手從控制台上抬起來,腦海裡湧起一股怒氣。(是天人裂體?)拉芙娜,拉芙娜。大腦深處響起一個聲音,輕輕的,向她道別。接著便是一片冰涼。剛才他是那麼害怕車手們控制了這艘飛船,他們沒有那麼做,這個傻瓜卻替他們做了。自覺自願,替他們出頭。他緩緩向她飄去,幾乎無意識中,雙手已經擺出了格鬥姿勢。「有一些事,我必須做。你打算怎麼阻止我?」不等她回答,他已經猜到了。

  她沒有退縮,儘管他的雙手離她的咽喉只有幾釐米。她的臉上充滿勇氣,掛著淚珠:「你以為呢,範?你還在醫護室時,我……我重新做了安排。要是你敢傷我,你會傷得更慘。」她的視線掃過四周的艙壁,「要是你殺了車手,你……你也會死。」

  兩人久久地瞪視著對方,掂量著。也許牆壁裡並沒有暗藏武器,也許他可以不等她自衛便殺掉她。但是,她可能事先安排了程序,一旦出事,飛船就會殺掉他。方法太多了,成千上萬種。然後,剩下的活人便只有兩個車手……駕著飛船,飛向底層,獵取他們的終極目標。「那麼,我們該做什麼?」他終於問道。

  「跟、跟從前一樣,我們去救傑弗裡,奪回反制手段。我同意採取必要的措施,限制車手們的行動。」

  與魔鬼休戰,由傻子做中介。

  他飄了起來,繞過她,飄向中軸通道。身後傳來一聲抽泣。

  接下來幾天,兩人有意回避對方。拉芙娜只給予範最起碼的飛船控制權限。他在飛船應用層面中發現了自殺程序,但他又發現了一件怪事:與拉芙娜正面交鋒之前幾個小時,這些自殺程序便已過期失效了。也許他應該為此懊惱:挺胸對抗他時,她手裡沒有任何武器,空無一物。感謝天人,我當時不知道。這個念頭還沒成形,便已被忘在腦後。

  看來這場遊戲會一直玩到最後,謊言對抗遁詞,詭計對抗狡猾。他冷酷地下定決心:一定要贏。後面是追擊的艦隊,身邊是陰險的叛徒。但是,憑著青河和他自己的天人裂體起誓,他一定要打敗變種。打敗車行樹。還有,不管她是多麼勇敢、多麼善良,他一定要打敗拉芙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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