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弗諾·文奇 > 深淵上的火 | 上頁 下頁 |
七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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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先生和殘體連續工作了一下午,安排最新的實驗,決定到哪裡採集拉芙娜要求的原材料。 泰娜瑟克特向後一靠,讚歎地長出一口氣:「一個階段接著一個階段,每一個新階段都以前一階段為基礎。用不了多久,我們就能製造出『無線電』了。木女王這老傢伙死定了……你是對的,小鐵,有了無線電,你可以征服全世界。想想看,共和國首都有什麼消息,你立即就能知道,可以根據最新情報調動軍隊。剔割運動將成為上帝的意志。」這是過去的一句口號,現在必將成為事實,「我向你致敬,小鐵,你的悟性配得上這個運動。」笑容中是不是隱含著過去的主子的嘲弄?「火炮和無線電會將這個世界雙手奉獻給我們。但對客人們來說,這只不過是他們桌上掉下的一點殘羹冷炙。這是明擺著的事兒。他們什麼時候到?」 「從現在起一百到一百二十天。拉芙娜重新估算了日程,改變已經不止一次了。很顯然,哪怕是兩腿異形,穿越群星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也就是說,我們只有這點時間可以享受剔割運動的勝利。他們一到,我們就什麼都不是了,連野蠻人都不如。也許這麼辦更穩妥:收下他們的禮物,再設法讓客人們相信,這兒已經沒什麼他們可以援救的東西了。」 鐵先生的目光穿過牆柱之間的長條形窗口。他可以望見飛船屋和城堡地基的一部分,再遠處還有峽灣中的群島。驟然間,他有了自信,很長時間以來從沒有現在這樣從容鎮定。他覺得可以吐露自己的夢想了。「你還是不明白,泰娜瑟克特,對嗎?我看,就算你是完整的主子也不會明白。也許是因為我已經超越他了。一開始,我們沒有選擇的餘地。那艘飛船自動向拉芙娜發出某種我們不明白的信號,我們可以摧毀它,讓拉芙娜對它失去興趣……也許她不會。後一種情況下,我們就完蛋了,像從水裡釣起來的魚。我現在冒的風險確實很大,但如果贏了,便會得到連你都想像不到的戰果。」殘體歪著頭,打量著他,「我研究過這些人類,傑弗裡,還有木女王手裡那個——通過我的間諜。他們那個種族的歷史比我們的長,學到了很多竅門,乍一看簡直無所不能。但那個種族本身卻有個致命缺陷。他們是單體,由此引起的困難之大,遠遠超出我們的想像。只要我能利用這些缺陷…… 「你也知道,爪族的普通成員關心自己的幼崽,我們也時常利用這種感情。想想人類這方面的感情。對他們來說,一個單獨的幼崽就是一個完整的小孩子。你想,這會讓我們占多大優勢?」 「你真想把一切壓在這一點上?拉芙娜甚至不是傑弗裡的母親。」 鐵先生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阿姆迪翻譯過來的資料你不是每份都見過。」天真的阿姆迪,最佳間諜,「但你說的也對。他們這次來,目的不僅僅是援救單獨一個小孩子。我也想過他們真正的目的是什麼。這兒有一百五十一個小孩,昏睡不醒,躺在飛船的棺材裡。咱們的客人急於救出這些孩子,但還有別的目的。他們從來沒怎麼說起……我覺得是那艘飛船本身。」 「我們只知道那些孩子是一支軍隊,等待著成長機會。這是入侵計劃的一部分。」 那種擔心已經是過去式了。仔細觀察過阿姆迪傑弗裡之後,鐵先生再也不這麼想了。陷阱仍舊可能存在,但是,「如果客人在欺騙我們,我們無論如何都贏不了,只能成為被人捕殺的野獸。這就是我們的下場。許多代以後,我們的後代也許能學會他們掌握的技巧,但對我們來說,下場就是完蛋。但從另一方面看,我們有理由相信,這些兩腿異形是虛弱的。不管他們真正的目的是什麼,都跟我們沒有直接關係。飛船降落那天你也在場,離得比我還近。你親眼看到了,伏擊他們是多麼容易——雖說他們的飛船堅不可摧,一件武器就頂得上一支小型軍隊。有一件事很明白,他們沒把我們當成威脅。不管他們那些小玩意兒有多大威力,他們照樣有害怕的東西,不是我們,而是別的什麼。就在那艘飛船裡,存在某種他們一心想弄到手的東西。那個東西卻在我們手裡。 「看看我們新城堡的地基,泰娜瑟克特,我告訴阿姆迪傑弗裡,這座城堡是為了抵禦木女王,保護飛船。它有這個作用,夏天結束時,我要讓女王在城牆下粉身碎骨。但是,請你好好看看飛船圍牆的下面。等到咱們的客人大駕光臨,飛船便會掉進一個大洞裡去。我悄悄在船殼上作過一些試驗,它不是完全無法破壞的。幾十噸石頭砸下去,足夠把它壓成一塊漂漂亮亮的大餅。拉芙娜不會起疑心,這些建築全是為了保護她的寶貝飛船。附近還會有一個寬寬敞敞的大院子,四面是高牆。當然,高得有點不同尋常。我通過傑弗裡向拉芙娜打聽過她的飛船,那個院子容得下,自然囉,也是為了保護她。 「很多細節還需要進一步安排。要造出拉芙娜給我們提供的工具,客人們到來之前還要讓木女王一命嗚呼。這些都需要你的幫助,我想你會幫助我的。到了最後一幕,如果客人們矇騙我們,我們並肩戰鬥的話機會更大;如果他們沒騙我們……我的安排,至少跟過去那位大師不相上下吧。你說呢?」 這一次,剜刀殘體沒有回答。 鐵大人統治的地區中,傑弗裡和阿姆迪最喜歡的就是飛船的控制艙。在這裡,傑弗裡還是覺得有點難過,但是現在,美好的回憶漸漸壓倒了悲傷的往事……再說,這裡代表未來,充滿希望。阿姆迪仍舊覺得那些顯示窗特別神奇,雖說上面什麼都看不見,只有飛船外的木牆。第二次來時,兩人已經把這裡當成了自己的小天地,像傑弗裡在斯特勞姆星球自己家中的樹屋一樣。再說,這個艙室是那麼小,最多只能容下一個共生體。通常,他們的警衛總要派一個組件蹲坐在飛船主艙門處,但瞧他的模樣,坐在那兒值勤並不舒服。在這個地方,只有他們倆才是最重要的。 兩人雖說調皮搗蛋,但也明白鐵大人和拉芙娜信賴他們。在外面玩耍時可以瘋跑一氣,逗得警衛團團轉,但控制艙裡的設備卻必須精心對待,像爸爸媽媽那樣。從某些方面說,飛船裡沒剩下什麼。幾台數據機都砸壞了,木女王進攻時爸爸媽媽帶著它們去了飛船外面。冬天裡,鐵大人又把能搬走的活動部件都搬走研究去了。冬眠箱很穩妥地放在飛船冷凍艙裡。阿姆迪傑弗裡每天都要檢查一遍,看看每張熟悉的面孔,檢查顯示器上的讀數。自從伏擊之後,沒有一個冬眠的孩子死去。 除此之外,飛船裡只剩下焊死在船身上的零件。另外就是傑弗裡向鐵大人指明的控制台和這個貨艙的火箭操縱設備。這些東西共生體們沒有碰。 鐵先生在艙壁上裝的墊子把船艙整個包了起來,傑弗裡家人的行李、睡袋和健身器全都不見了,但碳纖維繩網和固定在艙裡的器材還在。最近幾個月裡,阿姆迪傑弗裡又把紙筆毯子和其他雜物搬進船艙。飛船的通風系統沒有損壞,艙裡總是吹著一股和風。 是個快樂的地方,雖說會勾起種種回憶,但在這裡,兩人仍舊無憂無慮。在這個星球上,只有在這裡,阿姆迪傑弗裡才能和另外的人類成員對話。當然,對話方式簡直像回到了中世紀,跟鐵大人的城堡一樣落後。只有一個平面顯示器,沒有景深,沒有色彩,沒有圖像。兩人費盡心機,但還是只能傳送文字數字。幸好這套通訊系統聯著飛船的超波通訊器,能夠不斷追蹤他們的救援者。顯示器上沒有語音識別裝置,傑弗裡最初簡直慌了手腳,後來才發現屏幕下半部就是一個鍵盤。每句話都要一個字母一個字母打出來,費的力氣大得沒法說。阿姆迪不久便學會了打字,兩個鼻子啄著字母鍵,打得相當不錯。到現在,他讀寫薩姆諾什克語的本事比傑弗裡都強了。 阿姆迪傑弗裡在這裡度過了許多個下午。如果有一條拉芙娜前一天發來的信息等著他們,兩人便會將信息調上屏幕,由阿姆迪抄下來,翻譯好,再鍵入鐵先生要他們提出的問題。最後就是等待,等的時間很長。就算拉芙娜正好守候在另一端,回復抵達也是幾個小時以後的事。現在的通訊聯接已經比冬天裡強多了,兩個孩子幾乎可以感受到,拉芙娜一天比一天近了。整天工作,最快樂的就是和拉芙娜自由對話的時間。 今天和往常大不一樣。假工人的襲擊把阿姆迪傑弗裡嚇壞了,半個小時後才恢復正常。連鐵大人都為保護他們受傷了。也許沒有哪個地方是真正安全的。他們擺弄著監視船外情況的顯示窗,竭力想從包圍飛船的粗糙木棚的板縫間窺視外面的動靜。 「要是能看見外面的情況就好了,我們本來可以向鐵大人報警的。」傑弗裡說。 「應該跟他說說,在牆上鑽幾個洞。咱們就能當上哨兵了。」 兩人琢磨著這個主意,就在這時,救援飛船的新信息到了。傑弗裡躍進顯示器前的碳纖維繩網。這裡是爸爸的老位子,地方夠大,還能裝下阿姆迪的兩個成員,緊挨著傑弗裡,一邊一個。另一隻組件跳上繩網扶手,爪子搭在傑弗裡肩頭,長脖子朝屏幕伸得更長了,瞧得更清楚一點。其他組件在四周忙碌著,安排紙筆,準備抄寫。本來可以把信息保存下來,一會兒慢慢看,但阿姆迪傑弗裡都喜歡親眼看著信息「現場」傳送下來,覺得更刺激。 先下來的是文件頭,老一套。看了上一千遍之後就沒多大意思了。接下來才是拉芙娜的話,不過這一次全是表格數據,跟設計無線電有關。 「倒黴,是數字。」傑弗裡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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