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弗諾·文奇 > 深淵上的火 | 上頁 下頁 |
六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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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小螳螂需要身體接觸,阿姆迪和傑弗裡的友誼便源自身體上的接觸。如果讓這個東西觸摸自己,他一定會對自己產生同樣的信賴。鐵先生偏過一隻腦袋,脖子繞過那個東西的後背。他在地牢實驗室裡見過當父母的用這個姿勢摟抱自己的幼崽。傑弗裡把他樓得更緊了,還用長著關節的長爪子撫著鐵先生的毛皮。噁心透了,卻也是一種新鮮的體驗。通常,和另一個智慧生命這麼接近,只有兩種可能:搏鬥,或是性。任何一種情況都不太可能保持頭腦清醒。可是與這個東西在一起——當然,這東西顯然算是個智慧生命——卻一點思想噪聲都沒有。你可以感受,同時還能思考。鐵先生使勁咬了咬一隻嘴唇,竭力控制自己的顫抖。這就像……就像跟死屍性交。 傑弗裡總算後退一步,鬆開手,抬起來,說了句什麼,速度飛快。阿姆迪說:「哎呀,鐵大人,您受傷了。瞧這些血。」人類的爪子染上了紅色。鐵先生低頭一看,真的,有個後腰擦傷了,剛才的緊張中,他一點感覺都沒有。鐵先生從螳螂身邊退後幾步,對阿姆迪說:「沒什麼。你跟傑弗裡沒受傷吧?」 兩個孩子嘰哩呱啦說了幾句,鐵先生幾乎完全聽不明白。「我們沒事,您這麼急著保護我們,真是謝謝您。」 鐵先生腦筋轉得極快,剜刀已經用他的刀子把高速反應刻進了鐵先生骨子裡。「沒什麼。但絕不能再發生這種事。木女王的手下化裝成工人混了進來,估計已經來了幾天,一有機會就會對你們下手。我們發現得太晚,差一點就來不及了……聽到打鬥聲時,你們應該待在裡面,不該冒險出來。」 阿姆迪羞傀地一低頭,替傑弗裡翻譯。「我們錯了。我們想看熱鬧,後來又……又以為您遇上危險了。」 鐵先生順口安慰著他們,同時分出兩個成員查看這一片屠殺現場。搏鬥開始時擅自離開飛船屋門口的侍衛在哪兒?那個共生體要為此付出代價。他的思緒突然中斷:泰娜瑟克特!剜刀殘體正在會議廳旁瞧著這邊。他這才想起,搏鬥一開始,那人就一直觀察著。在別人看來,他不動聲色,但鐵先生卻看出了掛在他嘴邊的那一絲笑意:他朝那邊點點頭,心裡卻一哆嗦。只差一點,他就全盤皆輸——這個失著都落在剜刀眼裡。 「你們倆現在該回秘島去了。」他向守在飛船後的警衛打了個手勢。 「先等等,鐵大人!」阿姆迪說,「我們剛到還沒多久呢。拉芙娜的回復肯定馬上就要到了。」 孩子們視線之外的組件咬著牙。「那好吧,再等等。但咱們一定得多加小心,明白嗎?」 「太好了!」阿姆迪對人類孩子解釋著。鐵先生直立起來,組件相疊,前腿搭後肩,拍了拍傑弗裡的腦袋。 鐵先生命施裡克領著孩子們回飛船屋。他的所有成員帶著自豪、慈祥的表情目送著孩子們,直到他們消失在視線之外。之後,他一個轉身,踩著被血染成粉紅色的泥地大步走遠。那個蠢才侍從在哪兒? 飛船山上的會議廳是一間不大的臨時建築,冬天能擋擋寒氣就行。只要裝進三個共生體,這地方准會變成個瘋人院。鐵先生重重踏著步子,走過剜刀殘體,幾個成員全部登上最便於觀察工地的高臺。禮貌地等了片刻,泰娜瑟克特也走了進來,走上瞭望台。 禮貌只是表演給外頭的人看的。現在,剜刀嘶嘶的輕笑聲響了起來,剛好夠鐵先生聽見。「親愛的小鐵,有時候,我懷疑你究竟還是不是我的學生……也許我離開的時期你換了新組件?你是不是想把我們全搞垮?」 鐵先生怒視著他。他知道自己的外表沒有一絲忐忑不安,所有畏懼情緒都深藏在心裡。「事故難免,無能者我們會剔除的。」 「是呀。我覺得,只要遇上困難,你都是這個反應。剔除。如果你不是一心要除掉挖掘組,他們也就不會暴動……你也就會少一次……事故。」 「問題只出在他們還會猜測上。除掉工人,軍事建築必須這麼做。」 「是嗎?你真的以為我把建造秘島地下坑道的工人全都除掉了?」 「什麼?你是說你沒有?你怎麼——」 剜刀殘體露齒一笑——鐵先生很熟悉這種笑容:「好好想想,小鐵,就當是一次練習吧。」 鐵先生翻著桌上的文件,假裝研究它們。接著,所有腦袋猛地一抬,瞪著另一個共生體。「泰娜瑟克特,我尊敬你,因為你中間有剜刀組件。但你別忘了,只是因為我的寬容,你才能活下來。你不是剜刀因子,也不會成為剜刀。」那個消息來得很晚.是在秋天將盡、寒冬封閉通往冰牙地區的道路之前。帶著主子其他組件的共生體沒能逃出議會大廳。完整的剜刀已經一去不復返了。消息傳來之後一段時間,這裡的剜刀殘體既老實又規矩。「就算我把你絕殺了,包括你的剜刀組件,我的下屬們連眼皮都不會眨一下。」我會這麼幹的,只要你把我逼急了。我發誓我會幹的。 「親愛的小鐵,這裡當然你說了算。」 一時間,對方現出了懼意。你要記住,鐵先生對自己說,牢牢記住。這只是主子的一部分碎片,對方的大部分只不過是個毫不起眼的學校教師罷了,不是那位手執利刃的主子本人。主宰這個共生體的是主子的兩個成員,這不假。主子的精神還在,就在這間屋子裡,但卻大大削弱了。泰娜瑟克特是可以收服的,主子的力量也可以為自己所用。 「這就好。」鐵先生安詳地說,「只要明白這一點,你仍然可以為剔割運動作出很大貢獻。現在就有一件事。」他翻著文件,「我想和你討論討論怎麼對付我們的客人。」我需要你的意見。 「行。」 「我們已經讓那個『拉芙娜』相信,她的寶貝傑弗裡正面臨極大的危險。阿姆迪傑弗裡不斷告訴她木女王如何如何攻打我們,以及我們是多麼害怕女王大兵壓境。」 「後一種情況是很有可能的。」 「是的。木女王的確計劃進攻我們,她手裡也掌握著獲取『魔力』的渠道。但我們有的東西比她的強得多。」他敲敲桌上的文件,這是拉芙娜的技術支持,從初冬時便源源不斷傳遞下來。他還記得阿姆迪傑弗裡把第一批資料交給他時的情景。整頁整頁數不清的圖表、說明、公式,用孩童的手筆寫得工工整整。鐵先生和剜刀殘體夜以繼日鑽研著,竭力思索其含意。有些資料很明自,客人的配方中需要大量金銀,多得足夠發動一場戰爭。可另外的地方就不大清楚了,比如「水銀」,這是什麼東西?全靠泰娜瑟克特才弄清楚,過去主子在共和國的實驗室裡用過這種材料。最後,他們終於弄到了水銀,數量符合配方的要求。配方中還有很多東西無法獲取,只給出了提煉方法。鐵先生記得剜刀殘體坐在資料前煞費苦心,計劃著,安排著,把大自然當成一個必須打倒的對手。神話中的魔法配方充斥著「烏魚粉」、「月霜」之類玩意兒,拉芙娜的指示裡有些東西比這個更加稀奇古怪。大指示裡套著小指示,說明中又有說明,繞許多大圈子,目的就是要檢驗普通材料,從中提煉出別的東西,用於另外的安排。製造、試驗、再製造。主子自己的方法也是這個,但拉芙娜的方法卻不會走進死胡同。 製造出來的東西有些沒過多久就顯示了意義。他們很快便會擁有火炮、炸藥。木女王還以為這些是她的秘密武器呢。但還有許許多多別的東西,他們現在還看不出能派什麼用場。而且,這些東西製造起來費時費力,一點也不輕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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