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時放逐(67)_弗諾·文奇

六七

　　「當然，」耶琳說，「這對你們年代的人來說或許是個牽強的解釋，威爾，但洩漏確實可能發生。」屯克和泰米點頭贊同。

　　「那不重要。」威爾的臉上和語調中沒有疑問，「胡安來找我談傑拉爾特的事情之前，我就知道他是殺瑪塔的兇手。」但我能讓你們其餘人信服嗎？

　　尚松雙手握成拳頭。他退到一張凳子邊，猛地坐了下去，「我非得接受這樣的懷疑嗎？」他朝耶琳喊道。

　　科羅勒夫一隻手搭在他肩上，「讓警長說下去。」當她望著威爾時，臉上又出現了矛盾而憤怒的表情，他對這種表情太熟悉了。威爾和胡安剛剛共同拯救了殖民區。但在數十年的生命中她和尚松一直認識，而威爾是她的瑪塔既詛咒又讚揚的低科技者。很難說她的耐心能持續多久。

　　布萊森繞著講臺踱起步來，「起初，似乎每一個高科技者都有可能放逐瑪塔：科羅勒夫系統中有缺陷，這使得破壞個別圓球序列非常容易。缺陷修復之後，耶琳等人以為他們的系統安全可靠。我們的戰爭表明，他們錯得多麼離譜。十二個小時中，敵人完全控制了所有系統——除去黛拉的……

　　「這就告訴了我們一切。在我的時代，奪取整個系統並非小事。如果不是系統一開始就被改動，就得需要許多的專業知識和冗長乏味的努力，插入各種陷阱，使得奪取成為可能。不管是誰幹的，他都需要在高科技者的系統中具有多年的訪客權限。敵人從未有機會對黛拉的系統下手；她在『超人劇變』過後便離開了太陽系。」

　　他向聽眾望去。低科技人群仔細聽著每一個字。其他人則很難說。泰米甚至沒看著他。威爾只能想像，他說話的時候，分析和對話也在同時進行。

　　「因此，在這背後一定有一個專家，同時還使用了專業工具。但耶琳的格陵數據庫顯示，沒一個高科技者具有這樣的背景。」

　　屯克插話道：「這只能意味著兇手重寫了歷史，以保護自己。」

　　「對。不需要太多，只需這裡改一點，那裡改一點。歷經多年，兇手成功地完成了修改。黛拉的數據庫或許是唯一包含真相的地方。我們獲救後，我在那上面花了許多時間。很不幸，她的主數據庫中，二十二世紀後期的內容亂成一團，連黛拉自己也不去用它。但戰鬥過後，我知道要找什麼。終於，我找到一個缺口：傑森·馬奇。正如我們所知，馬奇是個宗教狂，不過二十二世紀末期，他還真有一些追隨者。其中僅有一人信仰足夠堅定，跟隨他進入停滯狀態。那就是胡安·尚松。胡安是個富人，或許是馬奇釣到的最大一條魚。」威爾看著尚松，「為了追逐一個宗教夢想，你放棄了許多東西，胡安。黛拉的數據庫顯示，你是美國空軍有限公司系統滲改部的主管。」在威爾的年代，美國空軍有限公司是北美最大的武器製造者；自那以後，它又得到了發展。「我毫不懷疑，胡安離開時，帶上了本部門研發的最新軟件。我們面對的是專業級的破壞力量。」

　　胡安在顫抖。他抬頭看著耶琳。她回視了片刻，然後望著威爾。她還沒有信服。「耶琳，」威爾保持著平靜的語調，「你不記得了？馬奇遇害那天，聲稱尚松曾經篤信宗教。」

　　耶琳搖搖頭。那記憶三天前就被拋到了腦後。

　　這時，尚松大聲說：「你沒發現你是如何欺騙自己的嗎，威爾？周圍到處都有證據。你以為陸關於文明的記錄為什麼會混亂？因為她根本不曾在那兒待過！那些記錄充其量不過是道聽途說，並添加了一些證據，使她可以用來對付我或者其他有威脅的人。威爾，拜託。細節我也許會弄錯，但不管那個陸是什麼怪物，她已經證明，為了自己的計劃，她可以犧牲我們大家。不管她對你怎樣，你一定看得到這一點。」

　　莫妮卡的笑聲幾乎就像母雞在咯咯地叫，「你的處境真是尷尬啊，布萊森。兩種推測都可以完美地用這些事實來解釋。而陸黛拉已經追入了星際空間。」

　　威爾假裝慎重考慮她的評論；他需要時間思考。最後，他搖搖頭，繼續說下去，跟先前一樣平靜，「也許你們不相信我的話，可有些數據胡安確實從沒想到要修改。例如，瑪塔的日記……我知道，耶琳，你研究了一百年，你也比我更瞭解瑪塔。但瑪塔知道，她被放逐，並非通過簡單的破壞。她知道敵人要看她留在石堆中的東西，並可以銷毀其中任何一件。更糟的是，假如她瞞過敵人，偷偷傳遞一條信息，而你又能理解它，理解本身就有可能引發攻擊。

　　「但我是一名低科技者，在一切自動設備之外。瑪塔利用一件小事引起了我的注意，這件事只有我和她知道。耶琳，魯賓遜家的派對過後……我——我從沒企圖占瑪塔便宜。」他凝視著耶琳的臉，希望從中看到信任。

　　沒有反應，於是他繼續說下去，「在最後的歲月裡，瑪塔玩的是一場殘酷的雙面遊戲。她告訴我們關於生存、勇氣與失敗的故事，同時留下線索，希望能向我指出胡安。這些線索很隱蔽。她用我們居民區中的人給她的漁猴朋友們命名。其中始終有一個叫胡安·尚松的，一個孤獨的傢伙，喜歡注視她。瑪塔在生命的最後一天中提到，他仍在外面觀看。她知道自己被真正的胡安·尚松監視著。」

　　胡安拍了一下板凳，「真該死，老兄！要是暗號夠瘋狂，你可以拼湊出任何信息！」

　　「很不幸，你是對的。假如她只能做到這些，也許仍是個僵局，胡安。不過瑪塔雖然不幸，卻也有幾分好運氣。她的漁猴當中有一隻與眾不同，比我們看到的漁猴都要高大、聰明。它跟著她走來走去，試圖模仿她構築石堆。這算不了什麼，但她在實時中有了一個盟友。」他無力地笑了笑，「她給他取名為威爾·布萊森。它多次練習構築石堆，而且總是在相對於維和者那個湖的同一位置。最後，她帶著它前往北方，將它留在玻璃化區域外一片普通的森林裡。我不知道你的監視有多嚴密，胡安，但你漏過了那只動物攜帶的物品，漏過了它構築的石堆，瑪塔從沒去過那裡。」

　　胡安的眼睛瞟向耶琳，然後又回到威爾身上，但他沒說什麼。

　　「自從我告訴了耶琳那個石堆，你就知道了石堆的事。現在已經過了四天。你甘願施展全部實力——並殺掉一半人類——以阻止我找到它。」威爾走下舞臺，緩緩地朝那小個子走去，「不過，胡安，你沒有成功。我看到了瑪塔寫的東西，她無需使用隱晦的比喻。其他人也可以自由閱讀。無論你指責陸黛拉有什麼陰謀，我猜想，真憑實據將會說服耶琳和她的智能實驗設備。」

　　耶琳已經退後，遠離尚松。屯克的嘴抿成一條細線。即使沒有招供，我或許也能贏，威爾心想。

　　胡安環顧四周，然後又望著威爾，「請別這樣。你那都是誤讀。我沒有殺瑪塔。我確實希望殖民區成功。為了保護它，我犧牲的比你們都多；否則的話，我們沒人能活到五千萬年之後。但現在這一切讓我看起來像個罪犯。我得讓你們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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