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時放逐(46)_弗諾·文奇

四六

　　§十八

　　每天早晨，威爾致力於研究工作。他仍需要吸納許多背景知識。他想要對居民們有一個基本的瞭解，無論是低科技者還是高科技者。他們都有過去，都有技能；他知道得越多，意外就越少。同時，他的社會調查以及同耶琳的討論出現了一些具體問題（疑點）。

　　例如：屯克·布魯門塔的故事有何證據？他是事故受害者呢——還是戰鬥受害者？那是否發生在 2210 年——還是更晚，甚至正值「超人劇變」？

　　物證還是存在的：布魯門塔的太空船。這是一架小型飛行器（屯克稱其為維修艇），重量剛超過噸。船頭已經缺失——並非圓球切割出的光滑弧線，而是一瞬間蒸發掉的。船體的濾光度是鉛的一百萬倍；飛船剛從圓球中出來時，巨量的伽瑪射線使得船體蒸發掉了一大塊。

　　飛船的驅動裝置是「普通」反重力系統——但在這裡，它是以船殼材料製成的，就放在船體之中。通信與生命維持系統的商標很熟悉，但它們的原理基本無法理解。循環器直徑三十釐米；上面沒有可移動的部件。它看起來就跟行星生態系統一樣運轉自如。

　　屯克能夠籠統解釋大部分原理。但具體解釋——理論和參數——在飛船的數據庫裡，而那數據庫本來在前艙，也就是蒸發掉的部分。剩餘的處理器跟科羅勒夫家的兼容，耶琳已經擺弄了好一陣子。

　　一個極端例子是單處理器陣列和船殼內嵌的圓球生成器。單處理器並不比二十世紀的家用電腦聰明多少，但每個直徑都小於 1 埃^①，運行一套簡單的循環程序，每秒鐘十七次。這一程序監視著與其並行的處理器，尋找災難的徵兆——並相應激活附屬的圓球生成器。耶琳的戰鬥艦隊中完全沒有這樣的設計。

　　①1 埃即一億分之一釐米。

　　另一個極端是屯克的接口頭盔。它具有強大的並行處理能力，跟耶琳時代的企業級主機相仿。瑪塔認為，對於她們的計劃來說，即使沒有相應的數據庫，屯克的頭盔也使得他跟其他高科技者一樣重要。她們給了他許多先進設備，以交換接口頭盔的使用權。

　　布萊森一邊讀報告，一邊微笑。瑪塔偶爾有幾句評語，但耶琳是工程師，這主要是她的工作。凡是他能看懂的地方，其語調中既有敬畏，也有沮喪，給他的感覺就好像是本傑明·富蘭克林在分析噴氣式飛機。耶琳可以研究這些裝備，但如果沒有屯克的解釋，其用途就是一個謎。而即使知道用途和基本運作理論，她仍無法想像該類設備是如何製造出來的，以及為何能夠如此完美地工作。

　　威爾的笑容消失了。本傑明·富蘭克林和噴氣式飛機相隔兩個世紀。耶琳的專業知識與這架「維修艇」之間相隔不到十年。威爾知道技術進步呈加速發展趨勢。那是他生命中的一個事實。但即使在他的年代，市場吸收新技術的速度仍有限制。就算所有這些發明能在九年之內完成——已經安裝的舊設備怎麼辦？如何與尚未升級的設備兼容？實際生產領域怎麼可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徹底更新？

　　威爾將視線從顯示屏移開。那麼，物證是有了，但除了證明屯克遠遠超前于高科技人群，就跟高科技人群超前於威爾一樣之外，也沒什麼別的了。尚松居然沒有指控屯克也是外星人，這著實有點令人驚訝——他從太陽裡被救出來，帶著難以解釋的裝備，還有一個無人能查證的故事。也許胡安的偏執並非像表面上那樣無所不及。

　　他確實應該再跟布魯門塔談一次。

　　威爾使用了一個據耶琳說是完全保密的通信頻道。布魯門塔跟往常一樣平靜而通情達理，「當然，我可以談。我為耶琳做的主要是編程；工作時間很靈活。」

　　「謝謝。我想再談談關於你是如何進入圓球的。你說你有可能是被劫持的……」

　　布魯門塔聳聳肩，「有可能，但多半是事故。你讀過我公司的項目了？」

　　「只是耶琳的總結。」

　　屯克變得猶豫不決，「啊，是的。她說得基本沒錯。我們在進行物質/反物質提煉。但看一看數量吧。耶琳的站點也許每天能提煉一公斤——足夠為一家小型企業提供能源。我們則完全屬另一種類別。我和我的合夥人專攻近日作業，在太陽半徑的五倍之內。我們具有太陽南半球大部分區域的開發權。當我……離開時，我們正在進行每秒提煉十萬噸物質與反物質的工作。那足以使太陽變暗，不過我們採取了措施，在黃道上察覺不到影響。即便如此，仍有人抗議。保障安全的一個絕對條件是，我們必須迅速轉移，且不能有任何洩漏。幾天的產量就足以破壞未受保護的太陽系。」

　　「耶琳的摘要說，你們要運往暗伴星？」跟耶琳的許多評注一樣，報告的其餘部分都是技術性的內容，沒有接口頭盔很難理解。

　　「對！」屯克臉上露出興奮之情，「多妙的主意啊。我們的母公司喜歡大型建設項目。起初，他們想要將木星變為恒星，但買不到必要的期權。於是我們開始一項更大的工程。我們打算讓暗伴星發生向心聚爆，將它改造成一個小型提普勒柱畫^①。」他注意到威爾茫然的表情，「一個赤裸的黑洞，威爾！一個空間扭曲點！超光速旅行的門戶！當然，暗伴星太小了，那洞孔只能達到幾米寬，而且有超過 10^13克/米的潮汐力——但有圓球的話，應該可以使用。即使不行，我們還計劃通過這個空間扭曲去探索銀河系內核，並從內核吸取能量，使它變寬。」

　　①美國數學家弗蘭克·J·提普勒 1974 年提出的一種假想物體，通過它能夠實現時間旅行。

　　屯克停下來，一部分熱情消失了，「反正計劃就是那樣。實際上，提煉工作幾乎使我們不堪重負。我們一次就在現場待好幾天。時間久了，你會感到不安，你知道所有屏蔽系統的另一邊，太陽橫貫於地平線之間。但我們必須留下，我們不容許傳輸延遲。為了讓產品保持穩定，所有人都得鏈接到主機上。

　　「我們能夠保持穩定，卻不能將所有東西運出來。產品以將近每秒一噸的速度在南極點附近積聚。我們得迅速修正，不然獎金就丟了。我乘坐維修艇去解決。出問題的地點離我們的空間站只有一萬公里——三十毫秒的通信延遲。這點延遲對通信網絡的運作來說不成問題，但這是過程控制；我們在冒險。當時，我們已經積聚了二十萬噸滯留貨物。它們全都處於不斷閃躍的圓球中——就像一顆定時炸彈。我必須將它重新打包，並排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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