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弗諾·文奇 > 實時放逐 | 上頁 下頁
三六


  「顯然是某個高科技者事先給他們的。」威爾語氣稍許有點生硬,對方的手讓他分神。

  「顯然。但考慮一下其中的意味,布萊森。新墨西哥人是這裡最大的兩個集團之一。科羅勒夫計劃的成功絕對需要他們。從歷史上來看——我的歷史,你的親身經歷——我們知道他們習慣於掌控局勢。唯一讓他們無法脅迫你們其餘低科技者的是他們科技水平落後……現在,假設某個高科技者想要從科羅勒夫手裡奪取權力。破壞她計劃最簡單的方法也許就是支持新墨西哥人,供給他們智能設備、反重力系統、高級圓球生成器。科羅勒夫和我們其餘高科技者不能以武力鎮壓他們;如果我們想重建文明,就需要他們。不管幕後策劃者是誰,我們也許都只能投降。」

  天朗也試圖告訴我類似的話。夜晚的涼爽突然變成了刺骨的寒氣。真奇怪,像熒光球這樣簡單無害的物品竟然是瑪塔遭謀殺之後首個有人試圖奪權的跡象。這對他的嫌疑人列表有何影響呢?泰米·魯賓遜或許會以此行賄,招募人手。或許尚松是對的,二十三世紀時終結文明的力量仍在活動。或許敵人只想佔有,為了達到目的,不惜冒毀滅他們全體的風險。他看著吉內特。今天早些時候,布萊森擔心他們或許會退回到政府形態和多數派統治。現在他覺得,可能還有更邪惡、更原始的制度。吉內特渾身透著狂妄與自大。威爾突然可以肯定,他有能力策劃這樣一個線索,並將它指出來,然後從威爾的驚愕與懷疑中得到樂趣。

  他的懷疑一定已經在臉上流露出了幾分。吉內特笑顏逐開。他的手撩開一個女孩的茄克,炫耀著自己的「財產」。威爾稍微放鬆了一點;多年來,他跟不少相當討厭的人打過交道。這個高科技者也許是敵人,也許不是,但威爾決心不要被他激怒。

  「你知道我為耶琳工作,正在調查瑪塔的謀殺案,吉內特先生。你跟我說的話,我會轉告她。你建議我們怎麼辦?」

  吉內特嘿嘿竊笑,「你會『轉告』,是嗎?我親愛的布萊森,我毫不懷疑,我們說的每一個字都直接傳到了她那裡……但你說得對。要偽裝比較容易。你們低科技者比高科技者團結得多。至少不太拌嘴。

  「至於我們該做些什麼:先不要公開行動。我們無法斷定熒光球是大意洩密,還是隱晦地宣告勝利。我建議嚴密監視新墨西哥人。假如這是洩密,就能輕易制止奪權。個人認為,新墨西哥人還沒得到太多幫助;假如他們有,那我們還能看到別的跡象。」他看了一會兒比賽,然後轉回來再次面對威爾,「你對這次意外事件尤其應該感到高興,布萊森。」

  「我想是的。」威爾痛恨向吉內特承認任何事情,「假如這跟瑪塔的謀殺有聯繫,也許能夠破案。」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是被劫持的,對不對?」

  威爾略一點頭。

  「有沒有想過偷襲你的傢伙怎麼樣了?」他停下來,但布萊森對此連頭也不想點一下。「我肯定親愛的耶琳不會告訴你,但我認為你應該知道。他們逮住了他;我有審訊記錄。我不知道為什麼這個無賴居然會以為能夠逃脫判罪。法庭給予慣常的宣判:他被裹進了圓球,設定在你一個月之後出來。個人認為,無論你對他做什麼,都是他應得的報應。但瑪塔和耶琳的處理方式不同,她們盡力營救每一個人。她們認為每具溫熱的軀體都能增加殖民地成功的機會。

  「瑪塔和耶琳讓他發誓不來招惹你。然後她們把他稍許偽裝一下,交給了新墨西哥人。她們認為他可以融入人群。」吉內特大笑起來,「這下你明白了吧,為什麼我說這是你命運中愉快的轉折點,布萊森?向新墨西哥人施壓,讓你有機會收拾害你來到此處的小人。」他看到威爾臉上一副茫然的表情,「你以為我騙你?你可以自己查一查,很容易的。新墨西哥主管,總統——不管他們如何叫他——著實很喜歡你的朋友。那蠢蛋現在是弗雷利的幕僚。我剛才還見到他們,就在賽場的另一邊。」

  吉內特削瘦的臉上露出最後的微笑。他摟緊自己的「財產」,走入黑暗之中,「去查一下吧,布萊森。你會找到樂趣的。」

  等他離開之後,威爾靜靜地站了一會兒。他在看比賽,但他的眼睛不再跟著熒光球。最後,他轉身沿著人群外圍行走。每當球高過球迷頭頂,便會照亮前方的路。光線隨著球的狀態變化,活球時是白的,打到「牆壁」是綠的,死球時是黃的。威爾不再注意顏色。

  史蒂夫·弗雷利和他的朋友們坐在球場另一邊。不知他們是如何說服其他觀眾遠離邊線的,這樣一來,他們即使坐著也能看清。威爾留在人群中。從此處觀察,被弗雷利注意到的機會很小。

  這群人有十五個。大多數看上去像是幕僚,不過威爾認出一些無政府者。弗雷利跟幾個高級幕僚坐在靠近中間的地方。他們大部分時間在跟無政府者們說話,而不是看比賽。作為政府人員,從前的史蒂夫具有豐富的軟性推銷經驗。他曾在二十一世紀九十年代兩次被選為共和國總統。

  這是了不起的成就——但也是空洞的成就:到二十一世紀末,新墨西哥政府就像移動沙丘間的海濱別墅。戰爭和土地擴張行不通——入侵堪薩斯的失敗已經證明這一點。共和國無法在經濟上跟無政府區域競爭。邊界另一邊的草地的確更綠,而居民無限制地移出只能使情況進一步惡化。出於公開的競爭目的,政府廢除了一項又一項規章制度。跟阿茲特蘭不同,共和國從來沒有正式解體。但在 2097 年,新墨西哥國會修改了憲法——弗雷利的反對無效——宣佈放棄一切強制稅收權。史蒂夫·弗雷利反對說,剩下的不是一個政府。他顯然是正確的,但這對他一點用也沒有。剩下的其實是一個可行的業務方案。共和國的警察和法院系統無法維持,它們競爭不過現有的公司,但新墨西哥國會卻保留下來。全世界的遊客都來造訪阿爾伯克基,來交「稅」,來投票,來看一個真實運作的政府。共和國的幽靈存活了許多年,對其公民來說是一個驕傲與鈔票的來源。

  ①美國新墨西哥州中部的一個城市,位於格蘭德河上游,是著名的療養勝地。

  這對史蒂夫·弗雷利是不夠的。他利用剩下的一點總統職權集結了殘存的新墨西哥軍事機器。一百個志同道合、頭腦健全的人跟他一起進入圓球,前進五百年——希望來到一個理智得以回歸的未來。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