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時放逐(35)_弗諾·文奇

三五

　　「你是布萊森，替科羅勒夫工作的人？」他的音量剛剛蓋過笑聲與呼喊聲。光線在他們周圍來回晃動。

　　威爾惱火起來，然後斷定這並非是在指責他背叛低科技者，「我在調查瑪塔·科羅勒夫的謀殺案。」

　　「哦。」天朗抱起雙臂，將視線從威爾身上移開，「前幾個星期，我讀了一些有趣的東西，布萊森先生。」他呵呵竊笑道，「對我來說，這就像看未來的歷史，接下去一百五十年中世界將如何發展……你知道，這段時間的發展還真不錯。我一直以為，沒有維和組織，人類將會自行滅絕……也許最後確實如此。但你們沒有我們的幫助，仍然維持了一個多世紀。我覺得這或許跟長生不死的技術有關。真的有效嗎？你看上去像二十歲左右——」

　　布萊森點點頭，「但我五十歲了。」

　　天朗用腳跟蹭著草坪。他的語氣中幾乎帶著期盼，「是啊。顯然我現在也可以。長遠來看——我已經能夠預見到，這將緩解一些問題，也許是有好處的。

　　「我也讀了你們的維和組織歷史。你們這些人把我們描繪成怪物。麻煩的是，有些方面確實說得對。」他抬頭看著威爾，語調變得尖銳起來，「今天下午我說的話都是認真的。人類面臨一個轉折點；我們維和者將是最好的領導者。但我說我們願意採納民主也是認真的；我發現如今民主真的行得通。

　　「你對我們很重要，布萊森。我們知道你是科羅勒夫的耳朵——請不要打斷！要是我們願意，隨時可以找她談，但我們認為她尊重你的觀點。如果你相信我告訴你的話，那麼她也可能會相信。」

　　「好吧。」威爾說，「但你們的信息是什麼呢？你們反對耶琳的政策，想要以政府的形式操作，實現多數派統治。假如你們無法勝出呢？跟你們相比，新墨西哥人與無政府者以及高科技人群的共同點要多得多。如果回到政府形態，他們比你們更有可能成為領導者。這你們能接受嗎？」還是像二十世紀末那樣搶奪權力？

　　天朗四處張望了一下，仿佛在查看是否有人偷聽，「我估計我們會贏，布萊森。我們面對的問題是維和組織最善於處理的。即使我們贏不了，大家仍然需要我們。我跟史蒂夫·弗雷利談過。在你看來，他也許粗暴強悍……但我不這麼認為。他有一點蠢，喜歡對人指手畫腳，但只要把問題留給我們自己，我們能夠對付。」

　　「把問題留給你們自己？」

　　「那是我要跟你談的另一件事。」他偷偷瞟了一眼威爾身後，「應該讓科羅勒夫知道，某些勢力正在活動。並非所有人都想要和平的解決方案。如果有個高科技者支持某一方，我們——」搖曳的光線落在他們身上。天朗的表情突然僵住了，仿佛帶著仇恨……或者恐懼，「我現在不能再多說了。不能再說了。」他轉過身，邁著僵硬的步子走開了。

　　威爾朝相反的方向望去。人群中沒什麼特殊人物。是什麼嚇著了維和者？威爾一邊沿著球場徘徊，一邊觀察比賽和人群。

　　過了一會兒，一局比賽結束了。人們照例興致勃勃地爭論著誰該加入新隊伍。他聽見屯克·布魯門塔說，要拿熒光球「嘗試一點新花樣」。紛亂的話語聲逐漸減弱，屯克跟隊員們交談了一會兒，然後他們扯下了排球網。當比賽重新開始時，威爾看到布魯門塔真的在嘗試新花樣。

　　屯克站在發球線上，將熒光球擊向球場另一邊，越過對方球員頭頂。當球將要飛出另一端底線時，一陣綠光閃過，球彈了回來，仿佛碰到了一堵隱形的牆面。它一邊往回飛，一邊向上升——然後又在隱形天花板上彈下來。當它碰到地面，發出的光變成了代表死球的黃色。屯克再次發球，這回擊向側面。球好似從側牆上彈回來，然後又撞上底邊的隱形牆，再彈到另一邊側牆。綠色閃光伴隨著堅實有力的反彈聲。人群中一片沉默，只有此起彼落的驚歎聲。球隊被圍在裡面了嗎？幾名隊員同時產生了這一想法。他們跑到隱形牆邊，伸手觸摸。有個傢伙失去平衡，跌倒在球場上。「什麼也沒有！」

　　布魯門塔講了一些簡單的規則，接著他們就開打了。起初一片混亂，但過了一會兒，他們真的開始了新的玩法。這是排球和封閉式室內手球的新奇結合，節奏很快。威爾無法想像這種技術是如何實現的，但它很特別。起先，球沿著純粹的抛物線運動，只有參賽者的擊打才能改變軌跡。現在，它從看不見的表面上彈回，立刻改變了方向。

　　「啊，布萊森！你待在這兒幹嗎，夥計？你應該去參賽。我今天早些時候就注意到你了。你打得很棒。」

　　威爾轉向聲音的來源。是菲利普·吉內特和兩個女維和者朋友。她們穿著敞開的茄克和比基尼褲子。吉內特只穿著短褲。高科技者走在兩個女人之間，雙手隱在二人的茄克裡面，搭著她們的腰。

　　威爾大笑起來，「我需要大量的練習才能玩好這樣瘋狂的東西。不過我猜你打得相當好吧！」

　　對方聳聳肩，將兩個女人拉得更近了一點。吉內特跟布萊森一樣高，但也許要輕十五公斤，趨於瘦削。他是黑人，不過膚色比威爾淺幾分。「你知道這只熒光球是哪兒來的嗎，布萊森？」

　　「不知道。某個高科技者。」

　　「那當然。我不知道你是否意識到這是一件多麼精妙的玩具。哦，我敢打賭，你們二十一世紀的人也有類似的東西：把高光燈和導航處理器放入球中，你就能玩簡單的夜間排球了。但看看這玩意兒，布萊森。」他朝著在隱形障礙物間來回碰撞的熒光球點點頭，「它有自己的反重力單元，還有導航處理器模擬反彈牆。我剛才參加過比賽。那是一隻『可利捷 3 號』球，具有完整的競技功能。如果一支隊伍缺少一名球員，只需告訴這只球——除了界牆，它還能模擬額外的球員。按照你的意圖向它指明其他隊員的技能水平和策略，甚至還可以一個人玩兒。」

　　真有趣。威爾發現自己的注意力一半在於高科技者本人，一半在於他的描述。這是他第一次跟吉內特說話。此人遠觀似乎陰鬱而沉默，跟格陵數據庫中記錄的業務形象頗為相符。現在他很健談，近乎快活開朗……而給人的好感則更少了。這傢伙有一種傲慢，只有非常蠢又非常富的人才會有這樣的傲慢。吉內特一邊說話，兩隻手一邊在兩個女人的身上游走。光影交錯中，就像看一場不斷定格的脫衣舞。這種表演怪異而令人反感。在布萊森的時代，不管是為了取樂還是為了報酬，許多人對性都很隨意。但眼下不一樣；吉內特對待她們倆就像……私人財產。她們像是精美的擺設，在他跟布萊森交談時供他玩耍。而且她們並不反對。這兩個跟葛兒·帕克那群人截然不同。

　　吉內特橫著瞥了一眼威爾，然後緩緩地露出微笑，「是的，布萊森，熒光球是高科技。可利捷公司沒有在市場上推出過 3 號球，直到……」他停下來查詢數據庫，「直到 2195 年。是新墨西哥人把它帶到派對中來的，那很奇怪，你不覺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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