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時放逐(29)_弗諾·文奇

二九

　　「是的，但這種『狀況』殺死了停滯狀態之外的所有人類。」他無法掩飾諷刺的語氣。

　　她聳聳肩，「我認為並非如此。讓我告訴你我對間接證據的解釋吧：

　　「最後的兩千年文明中，幾乎一切都呈指數級增長。自十九世紀以來，這一點就很明顯。人們開始推測發展趨勢。其結論很荒謬：到二十世紀中葉，交通工具將超過音速，稍後，人類會登上月球。這些都得到了實現，而發展仍在繼續。簡單推算二十一世紀末的能源產量、計算能力和交通工具速度，得出的結果大得失去了意義。更有經驗的預測者指出，真正的增長最終將達到飽和；推算所得的數字實在太大，令人難以置信。」

　　「嗯。在我看來他們似乎是對的。其實我覺得 2100 年與 2000 年的差別並不比 2000 年與 1900 年的差別來得大。我們能夠延續生命，也有經濟的太空旅行，但這些都在二十世紀的保守預測範圍內。」

　　「是的，但別忘了 1997 年的戰爭。它幾乎毀滅了人類。我們花了五十多年才爬出低谷。2100 年之後，我們又回到了指數形軌道上。到 2200 年，只有瞎子才看不到，在我們的不遠的將來，有著某種奇妙的東西。我們實現了長生不老。我們開始星際旅行。我們擁有的網絡能夠有效增長人類的智能——而且增長將越來越大。」

　　她停下來，似乎要改變話題，「威爾，你有沒有想過，那個與你幾乎同名的人後來怎麼樣了？」

　　「你是說……早先的韋利·華辛頓？」他突然明白過來，「其實你認識他，對不對？」

　　她略微笑了笑，「我遇到過韋利·華辛頓若干次。他是個病弱的少年，而我們處於戰爭的對立雙方。但維和組織倒臺之後，他怎麼樣了呢？」

　　「嗯，他發明的東西多得我都記不清。他大多數時間都在太空中度過。但到了二十一世紀九十年代，你就聽不到太多關於他的消息了。」

　　「對。如果你繼續查看格陵數據庫，就會發現發展趨勢仍在繼續。韋利是個一流的天才。即使是當時，他使用接口頭盔的能力也比我現在要強。我猜想，隨著時間的推移，他跟我們這類普通人的共同點越來越少。他的精神思維轉到了別的地方。」

　　「你認為這最後發生在全人類身上？」

　　她點點頭，「到 2200 年，我們可以增加人類智能。而智能是一切發展的根本。我的猜測是，到了世紀中葉，任何目標——任何可以客觀陳述且沒有內在矛盾的目標——都能達成。再往後五十年將是什麼樣呢？仍然會有目標，仍然會有努力追求，只是我們無法理解。

　　「稱之為『大滅絕』很荒謬。這是一個『超人劇變』，對這一點，數字推演不再有效，必須啟用新的模型。而這些新模型已超越了我們的智力範圍。」

　　黛拉的臉上泛起紅光。威爾很難相信一個「毀滅者」能夠捏造出這番話。至少在開始部分，這些都是人類的觀念和夢想。

　　「那真好笑，威爾。我於 2202 年離開文明。米高早幾年就死了。對我來說，這比任何『大形勢』都重要。我想要獨處一段時間，而蓋伍德星的任務看起來很理想。我在那兒度過了四十年，然後躲在圓球裡將近一千二百年。我完全想像得到，等我回來時，文明將變得難以理解。」她的笑容扭曲了，「發現地球變空，我著實吃了一驚。但是，還有什麼比智慧全然消失更加令人難以理解的呢？從十九世紀開始，未來主義者就在琢磨科學的最終命運。而如今，在『超人劇變』過後，這個謎團同樣深奧難解。

　　「沒有『大滅絕』，威爾。人類昇華了，而你我和其餘的人錯過了昇華之夜。」

　　「因此，三十億人就這樣步入了另外一個空間。這聽起來開始有點像宗教信仰了，黛拉。」

　　她聳聳肩，「光是談論超人智力就有點像宗教信仰。」她咧嘴笑了笑，「如果你真的想要宗教版本……有沒有遇到過傑森·馬奇？他聲稱『基督第二次降臨』就在二十三世紀的某個時刻；忠實信徒得到拯救，非信徒被消滅——而我們其餘人則是迷失者。」

　　威爾回以微笑。他聽說過馬奇。馬奇關於「第二次降臨」的理論也可以解釋一些事——其中某些方面比陸的理論更好。「我更喜歡你的觀點。但你對物理破壞如何解釋呢？尚松並非是唯一認為核彈與生物武器在二十三世紀後期曾被使用的人。」

　　黛拉有些猶豫不決，「這是唯一無法解釋的事。當我於 3400 年回到地球時，發現了許多戰爭跡象。彈坑早已枝蔓叢生，但從軌道上我可以看出，一些大都市曾經被擊中。尚松和科羅勒夫有更詳盡的記錄；他們在第四個千年一直很活躍，試圖瞭解發生了什麼事，並援救短期圓球^①中的低科技旅行者。那情形看上去就像是沒有圓球時早期發生的核戰爭。生化戰爭的證據更是寥寥無幾。

　　①指以年及更小時間單位躍進的圓球。最短以毫秒計。

　　「我不知道，威爾。一定有個解釋。二十二世紀的發展趨勢如此鮮明，我無法相信人類會自尋死路。那或許是焰火典禮。或許……你知道生存競技嗎？」

　　「那是我的時代之後的東西。我從格陵數據庫中讀到過。」

　　「在文明世界中，身體健康一直是件重要的事。到二十二世紀，醫療護理自動維護著人體的適應性，因此人們開始著手於其他方面。大多數中產階級在地球上都有數千畝地產。幾個人共同擁有的地產甚至比二十世紀的國家還要大。適應性變成了指代沒有科技時的生存能力。參賽者被赤身裸體扔進一片由裁判秘密挑選出來的荒野——極圈，雨林，凡是你能想到的任何地方。不准使用科技，但智能醫療設備緊緊地追蹤著選手們；環境有可能相當艱苦。即使那些不參與競賽的人們，一年也會花上數周時間生活在對二十世紀城市居民來說危險致命的環境之中。到了 2200 年，每個個體或許都比以往任何時候更加堅韌，只不過沒有早先的殘忍兇狠。」

　　威爾點點頭。瑪塔顯然已經證明了陸所說的話，「這如何解釋核戰爭呢？」

　　「這有一點牽強，但是……想像一下人類進入『超人劇變』之前不久的狀況吧。每個個體只是比超人略遜一籌，而且仍然對原始的東西感興趣。對他們來說，核戰爭也許是一種比賽實力和適應性的遊戲。」

　　「你說得對。這確實有點牽強。」

　　她聳聳肩。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