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時放逐(11)_弗諾·文奇

一一

　　有一個很明顯的條件他應該要求，假如仍在文明世界，他會毫不猶豫地提出。他瞥了一眼耶琳的智能機器人，它仍飄浮在桌子盡頭。在這裡……最好等待證人出現。有實力的證人。最後，他說道：「我需要個人交通工具。人身保護。與整個居民區公開交流的渠道——我需要他們在這一問題上的合作。」

　　「同意。」

　　「我也需要你的數據庫，至少是與居民區人群相關的那部分。我要知道每個人來自何時何地，以及他們為何會在圓球中逃過『大滅絕』。」

　　科羅勒夫眯起了眼睛，「這是為了你的私人宿怨嗎，布萊森？往昔已逝。我不想你再惹麻煩，跟曾經的敵人過不去；況且低科技旅行者並非嫌疑人，你沒有必要圍著他們嗅來嗅去。」

　　威爾搖搖頭。這就跟從前一樣：客戶總是要決定專家應該瞭解哪些情況。「你是高科技旅行者，耶琳。但你在利用一個低科技旅行者，也就是我。是什麼讓你認為敵人沒有幫兇？」像史蒂夫·弗雷利那樣的人現在就是傀儡。他們正在學習如何控制傀儡。挑起科羅勒夫與她敵人之間的爭鬥，是新墨西哥總統喜愛的遊戲。

　　「唔，好吧。你可以得到數據庫——但你的劫持案將被鎖起。」

　　「我還要你們那種高速數據接口。」

　　「你知道怎麼用嗎？」她心不在焉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頭盔。

　　「呃，不知道。」

　　「那就算了吧。雖然現代的版本比你們時代的那種學習要容易得多，而且我從小就有一個，但是仍無法用它實現可視化。你要不是從兒童時代開始學習的，就算花上再多年也無法完全掌握。」

　　「你瞧，耶琳，時間我們有的是。只有天知道要過多少個千年維和者才會出來，然後你才能重啟居民區。即使我得花上五十年學習，也不會有影響。」

　　「你沒有時間，先生。要是你花一個世紀為這項工作做準備，那你就失去了在我眼中的價值。」

　　她說得有道理。他記起來，對於魯賓遜家的宣傳行為，瑪塔是如何誤解的。

　　「當然，」她繼續說，「這次謀殺有其高科技的一面。也許那至關重要。但在這方面我已經找到了專家相助。」

　　「哦？某個你可以信任的高科技旅行者？」他朝著牆上那些特寫照片揮了揮手。

　　科羅勒夫淡淡地笑了笑，「比其他人少一點不信任。別忘了，布萊森，我的設備將監視著你們所有人。」她稍稍停了一會兒，「我本希望她能及時趕回來開這個會，因為她最不可能有動機。數千萬年來，她從沒摻和進我們這個小小的計劃。你們倆將一起共事。我想你會發現，你們的技能可以互補。她懂得技術，但她有點……古怪。」耶琳再次沉默下來；威爾心想，不知自己能否習慣這種靜默的人機交流。

　　他視線的角落裡有東西在動。威爾扭頭看到第三個人坐在桌邊。就是那個女太空人。他沒有聽見開門聲或是腳步聲……然後他注意到，她沒有靠著桌子，椅子的角度也稍稍有點歪。這比他從前見過的全息影像都要逼真。

　　她嚴肅地朝耶琳點點頭，「科羅勒夫女士，我仍在高空軌道，但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可以交談。」

　　「好。我來給你介紹你的搭檔。」也許是因為某個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笑話，她微笑了一下，「陸女士，這是威爾·布萊森。布萊森警長，陸黛拉。」

　　他曾經聽過這名字，但想不起來是在哪裡。這個矮小的亞洲人看上去跟在派對上差不多。他猜想她脫離停滯狀態不過幾天：她的頭髮仍然是跟先前一樣短短的黑色卷毛。

　　科羅勒夫介紹完之後，陸凝視了她幾秒鐘，然後轉頭望著布萊森。假如這延遲並非是故意做作，她一定在月球以外。「我讀過許多關於你的故事，警長。」她一邊說，一邊露出一個微笑，但她眼睛裡面毫無笑意。她說話小心謹慎，每個詞都隔得很開，但除此之外，她的英語跟布萊森的北美口音差不多。

　　布萊森還沒來得及回答，科羅勒夫就說：「我們的主要嫌疑人怎麼樣了，陸女士？」

　　又是四次心跳停頓的時間。「魯賓遜家拒絕停下。」圖書館窗戶中顯示出太空的景象。在其中一個方向上，威爾可以看見一個明亮的藍色圓盤和一個較為黯淡的灰色圓盤——地球與月球。陸背後的窗戶裡懸著一個圓球，其表面反射出太陽、地球和月球的影像。蛛網狀的金屬架包圍著這個圓球，有些地方凸起，形成更類似於實體的構造。幾十個小銀球沿著軌道緩緩圍繞中央的圓球轉動。每隔幾秒鐘，這些小圓球就會消失，被一個大得多的圓球所代替，甚至將網狀結構也包裹在內。一陣閃光過後，錄像又恢復到最初的狀態。

　　「等我趕上他們時，他們已經關閉了反重力裝置，採用脈衝式推進。其閃現頻率是恒定的，很容易與他們保持同步。」

　　嘎，嘎，好像鴨子叫。一時間，威爾完全無法理解。接著，他意識到自己看見的是從很近的距離觀察的核爆推進。這個辦法非常簡單，甚至在他的年代裡就已經被用過：只需扔出一顆炸彈，然後進入停滯狀態幾秒鐘，炸彈爆炸時就能給你巨大的推力。等你脫離停滯狀態，再扔一顆炸彈，就能重複這一過程。當然，這對那些在圓球以外看熱鬧的人是致命的。要獲得這些圖片，陸黛拉的圓球週期必須跟魯賓遜家的完全一致，並借助自己的核彈跟上。

　　「注意當推進圓球破裂時，緊挨著防禦框架內側立即產生了一個較小的圓球。一場戰鬥得要數千年外部時間才能決出勝負。」

　　處於停滯狀態的物體受到絕對保護，外界無法破壞。但圓球最終會破裂：假如時間太短，敵人仍在等待，隨時準備著射擊；假如時間太長，敵人有可能將你的圓球扔進太陽——絕對保護將以絕對災難告終。很明顯，高科技時間旅行者們使用了一系列具有不同授權等級的智能戰鬥設備，它們在實際時間中忽隱忽現。其處理器在實際時間中決定下一個圓球的時長。週期最短的設備與週期較長的設備保持同步，並將決定沿著指揮鏈傳遞上去。最高端是旅行者總部的圓球，往往具有相對較長的週期。

　　「那麼他們逃走了？」藏匿於時間和星際空間的深處。

　　停頓、停頓、停頓、停頓。「並非全部。他們聲稱自己是清白的，並留下一個發言人以示誠意。」其中一扇窗戶變亮了，顯示出泰米·魯賓遜的照片。她看上去仿佛比平時更白——近乎蒼白。威爾突然對唐·魯賓遜感到一陣憤怒。那或許很聰明，但什麼樣的人會留下他十幾歲的孩子面對謀殺案調查？陸繼續說下去：「她跟我在一起。我們應該會在六十分鐘後著陸。」

　　「好。陸女士，接下來我要你和布萊森審訊她。」窗外，森林代替了太空中的黑暗與光芒。「我要求你們在離開並準備重啟科羅勒夫鎮之前得到她的陳述。」

　　威爾瞥了一眼太空人。她很怪異，但顯然很有才幹，而且她也許是他能找到的最具實力的證人。他撇開耶琳的智能機器人，儘量將不容置疑的自信融入自己聲音中，「還有一件事，耶琳。」

　　「哦？」

　　「我們需要完整的日記副本。」

　　「你怎麼——什麼日記？！」

　　「瑪塔被放逐的所有這些年中，她寫的日記。」

　　耶琳的嘴抿得緊緊的，她意識到他一定是在虛張聲勢——而她已經輸掉了這一局。威爾的眼睛繼續盯著耶琳，但他注意到智能機器人升了起來：僅靠一次虛張聲勢是不夠的。

　　「這不關你的事，布萊森。我讀過了，瑪塔不知道誰放逐了她。」

　　「我需要它，耶琳。」

　　「哦，你盡可以堅持！」她從座椅上半立起來，然後又坐了下去，「我最不想讓你亂翻瑪塔的隱私——」她轉向陸，「或許我可以給你看一部分。」

　　威爾沒有讓太空人回答，「不。我那個時代，藏匿證據通常是一項罪名，耶琳。這在此沒有意義，但假如你不給我日記——全部日記，以及跟它相關的一切——我就放棄這個案子，我還會要求陸也放棄。」

　　耶琳緊握雙拳，欲言又止，臉上掠過一陣輕微的顫慄。最後她說：「好，你會得到它的。現在立即從我的眼前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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