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時放逐(10)_弗諾·文奇

一〇

　　「她獨自過了多久，耶琳？」

　　「四十年。只有短短的四十年而已。但她沒有健康護理。沒有機器人。她只有身上穿的衣服。我為她感到驕……驕傲。她堅持了四十年。四十年裡，她克服了荒寂、孤獨和自身的衰老。她差一點就成功了。再過十年——」她的音調一下變了，然後她蒙住了自己的眼睛，「振作起來，科羅勒夫，」她對自己說，「只講事實。

　　「你知道，我們要順著時間軸走下去，直到維和者圓球破裂。我們計劃從派對那晚開始行動。等到大家都回到室內，我們就利用圓球前進，每次跨度為三個月。每隔三個月，圓球就會破裂一次，我們的探測器花上幾微秒檢查一下智能快速攝影設備，看看維和者是否仍處於停滯狀態；如果仍是，就自行啟動圓球，再往前走三個月。即使我們等上十萬年，你所看到的也不過是總共一秒鐘左右的快閃。

　　「這就是計劃。實際情況是，第一次躍遷長達一個世紀——包括近地太空中的每個人。其他高科技旅行者同意跟從我們的程序。他們也處於停滯狀態。三個月和一個世紀的差別並不足以引起他們控制程序的警覺。瑪塔孤身一人。當她發現閃躍間隔大於三個月後，便步行繞過內海，到了維和者的圓球那裡。」

　　那是兩千五百公里的步行。

　　耶琳注意到了他臉上的驚奇，「我們是倖存者，警長。要是讓困難嚇倒我們，我們就不可能堅持到現在。

　　「不管怎樣，維和者圓球周圍的地區仍然是玻璃狀的平原。她花了幾十年，最後終於在那裡構建出了一個標識。」耶琳後面的窗戶突然變成了從空中俯瞰的景象。從這個高度看去，圓球只不過是一個閃亮的小點，再加上細長的影子。一條參差不齊的黑線從圓球向北延伸。顯然這張照片是在當地的黎明時分拍攝的，而那條黑線則是瑪塔的標識物所投下的影子——它一定有數米高、十幾公里長。圖像只持續了幾秒鐘，它受耶琳的思維控制。

　　「你或許不知道，我們在拉格朗日區有許多設備。有些在上千年的時間裡都處於停滯狀態，有些每隔幾十年週期就短暫脫離停滯狀態一次。它們都沒有仔細觀察地面……但那一排東西足以觸發高閾限監視器。最後，機器人派出一架登陸器去調查……它們只不過晚了幾年。」

　　威爾迫使自己不要去想登陸器找到了什麼。感謝上帝，耶琳的思維沒有閃現在窗戶上。

　　現在，按常規方法分析：「這怎麼可能辦到？我以為從前的一支軍隊都無法跟你們家中的智能保安機器人相抗衡。」

　　「那是事實。低科技旅行者無法侵入。乍看上去，即使是高科技旅行者也辦不到：打敗一個高科技者是可能的——但戰鬥突然而明顯。這裡發生的是暗中破壞。我認為我查出來了，有人利用我們的外部通信設備連接上了計劃程序。那些程序並不像估計的那麼安全。瑪塔被人從核查名單中剔除，而一個世紀的徹底休眠代替了最初的閃躍方案。兇手很幸運：只要他設置的時間再稍長一點，就會觸發各種警報。」

　　「還有沒有可能再次發生這種情況？」

　　「不可能。無論是誰幹的，那人水平很高，布萊森。但總體上，他們這次是利用了一個缺陷得逞的。而那缺陷現在已經不復存在。同時，對於我的機器如何接收外部通信，現在我也變得更加小心。」

　　威爾點點頭。就算他的專業是法學計算機技術，這也比他的時代先進一個世紀。他只能相信她的話，不會再有危險——不會再有同類暗殺。威爾的長處在於識人。例如：

　　「動機。誰希望瑪塔死？」

　　耶琳的笑聲十分苦澀，「我的懷疑。」圖書館窗戶上像馬賽克一樣排列出居民區人群的照片。有些人只有小照片——所有新墨西哥人都在同一塊窗格裡，其他人——比如布萊森——佔據更大的空間。「幾乎每個人都對我們懷有一些恨意。但你們二十一世紀的人根本沒有足夠的背景知識幹成這件事。不管這個想法多麼誘人——」她看著威爾——「你們不在名單中。」低科技旅行者的照片從窗戶中消失了。

　　剩下的像海報一樣矗立在遠方的背景中。那是所有高科技旅行者（不包括耶琳）：魯賓遜家族、胡安·尚松、莫尼卡·雷恩斯、菲利普·吉內特、屯克·布魯門塔、傑森·馬奇——還有那個據泰米說是太空人的女子。

　　「動機嗎？布萊森警長，為安全計，我只能認為是要毀滅我們的居民區。這些人中的一個想要人類永久滅絕，或者——更有可能的是——想要利用我們救下的人來唱他們自己的戲，結局多半是一樣的。」

　　「但為什麼選瑪塔？殺死她只能使他們攤牌，並不能——」

　　「不能阻止科羅勒夫計劃？你不明白，布萊森。」她一邊用一隻手撫摸著自己的金髮，一邊低頭凝視著桌面，「我想你們都不明白。你知道我是個工程師。你知道我是個頑固的現實派，曾經做過許多不受歡迎的決定。沒有我，這一計劃絕不可能走到今天。

　　「但你不知道的是，瑪塔是這一切背後的主使。以前在文明中時，瑪塔是個項目經理，最好的項目經理之一。我們離開文明之前，她就已經設想好了。她預見到科學技術和人類正朝向某種『超人劇變』發展。她真的很想幫助那些滯留在時間中的人……現在我們有了這個居民區。要使其成功發展，需要她的特殊才幹。我知道如何讓那些機器工作，我也可以在公平對戰中擊敗幾乎任何人。但如今沒了瑪塔，一切都有可能瓦解。我們的人口數量是如此之少；內部的忌恨又是如此之多——

　　「我想兇手也知道這一點。」

　　威爾點點頭，略微有點驚訝，耶琳竟如此清楚地瞭解她自己的弱點。

　　「我的手頭將會很忙，布萊森。我打算花很多年時間做準備，等維和者脫離停滯狀態，就復原居民區。要想成功實現瑪塔的夢想，我不能親自花費時間追捕兇手。但我想找到這個兇手，布萊森。有時候……有時候我甚至感覺自己有點瘋狂，因為我太想找到那個兇手了。為此，我將為你提供一切必要的支持。你願不願接手這個案子？」

　　即使在公元五千萬年，威爾·布萊森仍有工作可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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