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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35 沒有回復

  紮菲卡·謝裡夫已經離開了俄勒岡州立大學的研究生院。羅伯特得到了一個非常老套的出錯信息:該人已非俄勒岡大學的註冊在校生。甚至連謝裡夫的坐標都標上了「空缺」的記號。這讓人有點摸不著頭腦。羅伯特到處搜索著。全世界大概有一千個與「紮*謝裡夫」符合的搜索記錄。那些能訪問到的看著都不像;剩下的人都設置了程度不同的限制來保護自己的隱私。

  好在羅伯特要找的這位紮菲卡·謝裡夫仍然是個 IT 方面的菜鳥。過了一兩個小時,羅伯特在加爾各答大學追蹤到了他。

  謝裡夫顯得很委屈,「布蘭丁教授把我開除了。」

  「開除出了俄勒岡州立的研究生院?在我那時候,教授可沒這麼大權力。」

  「布蘭丁教授得到了你們政府的幫助。我花了好幾個星期的時間,向極其固執的美國政府探員解釋了一切。他們不相信我是無辜的,他們覺得我不可能同時被多個人劫持。」

  「嗯。」羅伯特的目光離開了紮菲卡·謝裡夫,觀察著身邊的城市。這兒的天氣讓人感覺又熱又悶。人群從他們的桌旁不斷走過,不時傳來年輕人爽朗的笑聲。一座白塔聳立在遠方的地平線處,這是現代印度視窗下加爾各答的景象。有那麼一陣子,他想再開一個唱反調的視窗,看看究竟什麼是真的,什麼是虛擬的。還是算了,集中精力去搞明白紮菲卡·謝裡夫身上哪部分是真的,哪部分是假的吧。「我覺得既然警察能讓你回印度,那麼他們應該認為你是無辜的。」

  「沒錯,但我偶爾還是感覺自己像是拴在長線上的魚餌。」他苦澀地笑了笑,「我真的想寫一篇關於你的論文,顧教授。起初是因為學業上的壓力,想用你來討好安妮·布蘭丁。但隨著交談的深入,我——」

  「你占了多少比例,謝裡夫?到底有多少個——」

  「我也想知道!除了我之外,至少還有兩個。這種經歷真能讓人發瘋,先生,尤其是在剛開始時。我正好好地跟你談著一些肯定能引起布蘭丁教授興趣的問題——然後一眨眼,我成了個旁觀者!」

  「你仍然能看到、能聽到?」

  「是的,經常是這樣!次數太多了,我甚至覺得,其他人在利用我向你問些能激發靈感的問題,再把得到的信息留為已用。到最後——我向你們的警察承認了這一點,這是我最大的錯誤——到最後,我甚至喜歡上了被劫持。我親愛的劫持者問的那些問題是我從來沒想到過的。因此,我一直跟蹤著你們的圖書館陰謀,到頭來我自己都變得像個典型的外國破壞分子。」

  「如果衝突那晚你沒有去現場,我的米莉可能已經死了。你看到了什麼,紮菲卡?」

  「什麼?哦,那天晚上,我被徹底封在外面了。劫持者那晚的計劃和文學無關。我一直在試著連線——警察說,沒有恐怖分子的幫助,我不可能成功——總之,有那麼幾秒鐘,我看到你躺在地板上。你請求我的幫助。熱漿正在漫過你的胳膊……」他顫抖了一下,「說實話,我看到的只有這麼多。」

  羅伯特還記得那場對話。在他腦海裡,它是那晚的混亂中最清晰的一刻。

  兩個相隔八千英里的人坐在一起,沉默了一小會兒。隨後,謝裡夫詢問似的抬起了頭,「現在,我已經放棄了文學研究,但我還是想問:你剛開始了新生命,教授,我們何時能看到你的新作品呢,在人類歷史上第一次描繪年齡的秘密?」

  「你說得對,是有些新的感覺。但你知道——有些秘密超出了經歷者的表達能力。」

  「不可能超出你的表達能力,先生!」

  羅伯特禁不住笑了一下。謝裡夫有權知道真相。「我仍然能寫東西,但已經寫不出詩了。我有了新生命,但是阿爾茨海默氏症的治療……它毀了我的天分。」

  「哦,不!我聽說過阿爾茨海默氏症的後果,卻從沒想過你也會這樣。我一直希望這次冒險能以一篇新的『秘密』做結尾。對不起。」

  「沒關係。過去的我不是個……好人。」

  謝裡夫先是低下頭,隨後抬眼看著羅伯特,「我聽說過。在那些聯繫不到你的日子裡,我採訪了你在斯坦福的前同事,甚至包括溫斯頓·布朗特——當他沒在忙於陰謀時。」

  「但是——」

  「沒關係,先生。到後來,我已經意識到你那種諷刺的鋒芒消失了。」

  「那你應該猜到,我其他方面的天賦也隨之消失了!」

  「你真這麼想?你認為你的天分和惡毒是相輔相成的?」謝裡夫傾過身子,變得十分專注。羅伯特已經好幾個星期沒見他如此專注了。「我……表示懷疑,不過這倒是值得研究。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卻不敢問,你的內心到底發生了什麼變化?是治療本身把你變成了好人?或者更像狄更斯的小說《聖誕頌歌》中所描繪的那樣,新的經歷讓你變善良了?」他往後靠去,「我能用這個主題寫成一篇漂亮的論文!」他期待地望著羅伯特。

  「沒門!」

  「好吧,好吧。」謝裡夫連連點頭,「看到這麼好的機會,我差點忘了我的原則。我的第一個原則是:再也不要捲入會引起執法機關注意的事。」他抬起頭,仿佛在看著隱身的觀察者,「你們聽到了嗎?我是乾淨的,我的身體、我的靈魂、包括我剛殺過毒的網衣,都是乾淨的!」接著,他又對羅伯特說:「實際上,我換了個專業。」

  「哦?」

  「是的。它要求先上幾個學期的必修課,但這是值得的。你看,加爾各答大學正在考慮開設一個新系,需要新的教職員,必須是能幹的人。考慮到來自孟買大學的競爭,距離成功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但這兒的人有資金,而且他們願意吸收我這樣的新面孔。」他朝困惑的羅伯特笑了笑,「是我們新設的寶萊塢研究學院!結合了電影和文學。我將研究二十世紀對現代印度藝術的影響。儘管我對失去了你這個機會而惋惜,顧教授,但我很高興能進入一個不會給我帶來麻煩的專業!」

  ***

  這段時間,羅伯特其實挺忙的。他那個同步程序讓他躍升成了最低級別的專家。一個叫環宇通信的公司注意到了他。從某種程度上說,這是家傳統公司。它很老(五年了),而且有三個全職雇員。因此,它不像別的公司那麼靈活,但它還是在通信業內做出了幾項創新。環宇通信付錢給羅伯特,讓他給公司提供三個星期的諮詢服務。這種所謂「諮詢」其實是給環宇通信一段時間,讓它瞧瞧羅伯特是否真的有能力長期為公司服務。儘管如此,羅伯特還是萬分高興,緊緊抓住這個機會不放。

  從他得病以來,這是他第一次能創造一樣對他人有價值的東西。

  西弗布魯克生活的其他方面卻不那麼順暢。胡安·奧羅斯科走了,他父母帶他去了柏布拉,看望他母親的爺爺。他時不時仍會上這兒來,但米莉怎麼也不肯和他說話。

  「我倒是真想做到不在乎,羅伯特。如果我不再纏著米莉,我們或許還能重新開始。」

  「我來跟她談,胡安。我保證。」

  胡安遲疑地看了他一眼,「別讓她覺得是我讓你去談的!」

  「不會的。我會注意時機。」

  在選擇何時出手方面,羅伯特有幾十年的經驗。這應該不難。米莉的演示項目得了高分,但這意味著她在下學期做演示時,老師對她的要求會更高。至於現在,她是這個家裡的忙人,主要是忙於照顧她母親。艾麗絲·顧變得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了。他們住在一起的十五個星期裡,她一直對他很冷漠。但現在,這種冷漠已經融化了,結果令人……愉悅。現在,艾麗絲常和米莉待在廚房,努力做出各種可口的飯菜。兒媳婦仍然和他有些疏遠,但她的笑容已經不再是公式化的應付。

  沒過多久,鮑勃又走了,米莉於是更忙了。每天,她都會為他搜索出一些有關燒傷和斷肢恢復方面的新聞。用不了多久,他計劃拿這個當藉口,解開她與胡安之間的結……還有他自己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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