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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四


  秀含著滿嘴的花生醬果凍笑了。她早就意識到莉娜是個天才。畢竟,精神病學是一門特殊的軟學問。莉娜說過,小米莉喜歡把她的祖母當成一個女巫。儘管米莉從不把她的想法說出來,但莉娜就是知道。現在,秀覺得莉娜真的就是米莉想像中的女巫。我從來不知道怎麼看人,但有莉娜借我的雙眼觀察、在我耳邊輕聲說話,我正在進步。

  仍有想不通的地方。「我真不明白,為什麼你的孫女對胡安這麼冷淡?是的,孩子們不記得在皮爾納樓發生了什麼,但我們知道他們當時正在成為朋友。如果我們能拿到米莉的日誌——」那東西仍在政府手裡扣著不放。

  莉娜沒有直接回答,「你知道艾麗絲從醫院回家了?」

  「是的!我是從你這兒知道的,但還不瞭解具體發生了什麼。」

  「不會有具體情況。『艾麗絲病了,現在好些了』,僅此而已。我很早就知道艾麗絲是在拿自己的靈魂做賭注。這一次,她差不多輸光了,而且跟我的前夫在聖迭戈分校幹的好事有某種聯繫。我認為艾麗絲能夠恢復。這對胡安和米莉有好處。」莉娜向後靠在椅背上——其實她只是調節輪椅換了個姿勢,光憑自己,她怎麼也無法坐直。「我們談論過這個問題。米莉很固執,有時會固執到可惡的程度。這是她從那個混蛋那兒遺傳來的,好在中間的鮑勃沒這個毛病。現在,這種固執讓她無法放開內心深處的那份自責:在潛意識裡,米莉覺得是她和胡安搞砸了,才把艾麗絲變成了這樣。」

  「嗯,這些話聽著真不像是科學,莉娜。」

  「學術部分我省略掉了。」

  秀點了點頭,「你的判斷肯定沒錯。真好笑,費爾蒙特高中裡竟然還有人認為我是人際關係專家。我!」

  莉娜隔著桌子伸出手,伸到了她的骨頭能允許的極限。秀溫柔地把她的手抓在手心。「我們是一對優秀的組合,不是嗎?」莉娜說道。

  「是的。」不僅僅是因為莉娜高明的識人術,也不僅僅是因為拯救了湯姆和他的朋友。在費爾蒙特高中最初的那段黑色日子裡,她覺得自己沒有希望了——莉娜的日子也過得不舒心。她們互相鼓勵著走進了光明。秀看著這個比自己年輕十歲的小個子女人。團結在一起,莉娜和我是個強大的組合,但如果分開呢……

  「莉娜,你覺得我能像你一樣看人嗎?」

  莉娜聳了聳肩,笑著說:「哦,我不知道。」

  秀抬起頭,回想著過去幾個月中發生的林林總總。莉娜·顧幾乎從不直接說謊。她似乎知道撒謊會破壞她的職業信譽。但是,莉娜擅於隱藏,即使在遇到最直接的問題時也能滴水不漏。「你知道嗎,莉娜,當你說『哦,我不知道』再加上聳肩——那表明你心裡想的是『再等一百萬年吧』。」

  莉娜的眼睛都瞪大了,她用力握了握秀的手,「嗯,被你發現了。好吧,其實沒那麼誇張。」

  「那好。因為我想告訴你,莉娜……我不認為羅伯特還是你記憶中的那個混蛋。我覺得他真的變了。」

  莉娜抽回手,「我收回剛才的話,一百萬年也不夠你學的。」

  秀向前伸手,但莉娜的手已經放回膝蓋上了。不管了,該說的還得說:「開始時,羅伯特是很冷漠,但看看現在,他幫助了胡安。我有個理論。」其實算不上她自己的理論。她從《自然》雜誌引用了一段話,讓它飄在桌子上方:「羅伯特相當於受了一次嚴重的外傷,或許因此重塑了性格。」

  「你讀了太多的偽科學,秀。這些事還是留給我們這些專家吧。」

  「生活就像是給了他第二次機會。他擁有原來的記憶,但從生理上說他是個年輕人,而且……而且必須依靠周圍人的關心才能成長。他擁有重新來過的機會——就像我,但比我更深入。你不明白嗎,莉娜?」

  莉娜換了一個向前看的姿勢,背弓得比平常還厲害。她先是沉默了一小會兒,盯著自己扭曲的身體,微微搖頭表示否認。最終,她抬頭盯著秀的眼睛,「你還有很多要學的,孩子。羅伯特是毒藥,儘管我就在你耳邊,他還是騙了你。」

  「那我們為什麼還要待在他身旁呢?」

  莉娜淒慘地笑了笑,「我們是為了他身邊的人才留下的。」說完後,她後退著遠離桌子,她的輪椅輕快地轉了個彎,「今晚就到此為止吧。」她駛向自己的房間。

  秀洗著盤子。通常莉娜會堅持在廚房做點家務。「我還能用我的手幹些事。」她總是這麼說。但今晚沒有。要是我在看人方面再聰明點,秀想著,或許我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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