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盡頭(84)_弗諾·文奇

八四

　　§27　吊銷攻擊

　　向秀從車裡望出去，看著黑黢黢的山坡，「我覺得自己太沒用了，莉娜。」

　　「你覺得自己沒用？」莉娜·顧不耐煩地在輪椅裡扭動著。

　　按照計劃，她們是移動哨，應該在羅伯特最有可能出現的地方來回穿梭。今晚，她們本該不受任何阻礙地到達現場。然而，所有活動都在別處進行，她們所在的地方什麼都沒有。甚至連車子都不願意配合。這段時間，所有臨近聖迭戈分校的地區，車子的運營都嚴格遵照「特殊事件規則」。她們讓車子盡可能慢地向前開，但它仍將在三十秒後抵達這條老柏油路的最南端。到了那兒以後，無論她們怎麼下令讓車子減速，它還是會在那個T字路口左轉，離開山坡，帶著她們重新走上高速公路。到那時，如果她們願意，它會回到特德·威廉姆斯快速路，再轉個彎重新繞一圈。

　　秀盯著黑色的山坡，什麼也看不見，「做了這麼多練習，可我還是不會用隱形眼鏡。」

　　莉娜說道：「那地方其實沒什麼可看的。山坡是校園附近最笨的公共區域。」

　　這地方有真實的光線，它照亮了山頂的一側，以及上方陰暗的天空。在圖書館的周圍，瘋狂仍在繼續。幾分鐘之前，莉娜引導著秀瀏覽了幾段影像。慶典，或是騷亂，無論你稱之為什麼，總之網絡統計數據十分驚人。但是現在，秀什麼也看不到了。

　　好吧，我承認失敗了。她把手伸進放在腳邊的背包。包裡裝著她精工課上的作品。她告訴自己，今晚它們也許會派上用場。究竟有什麼用，她想像不出，不過這些東西能證明向秀依舊有創造力。包裡還有一件有用的東西，但不是她設計的。她拿出了瀏覽紙，靠在椅背上，享受著古老界面帶來的溫馨。這是一種倒退，但她現在太緊張了，用不了全視。

　　莉娜突然說：「我們又收到了胡安的聲音！」

　　男孩的聲音低得像耳語：「我們仍在皮爾納樓，在等米莉的爺爺從地下室走出來。」麥克風又送來了米莉微弱的聲音：「他們什麼也沒幹。」

　　「讓我和米莉說話。」莉娜說道。

　　秀在旁邊聽著。她們收不到圖像信號，米莉的全視又出現了3030錯誤。（秀查了一下，「3030」代表認證衝突導致的系統鎖死）所以，她們只能斷斷續續地收到胡安的聲音信號。

　　「我得走了。」胡安低低地說了一聲，通話結束。

　　莉娜沉默了一會兒，看著窗外熟悉的景物滑過，「我想看見那兩個孩子，得好好問問他們……這個鏈接有可能是假的嗎？」

　　「胡安是個細心孩子。別人不太可能偽造他的全視證書——」

　　莉娜哼了一聲，「我覺得剛才確實是他們的聲音，但他們為什麼要壓著嗓子說話，而且又沒說什麼，只是報告他們很安全之類的廢話呢？」

　　奇怪，如果孩子們想用低速率通信保持隱身狀態，他們為什麼不用短信呢？是不是有人覺得他能騙過一對老傻瓜？說實話，只要拿到胡安的網衣，我也能偽造這種對話！她看了莉娜一眼，「我覺得應該通知咱們的海軍陸戰隊。」鮑勃和艾麗絲。

　　「主意不錯，但如果只是個小意外，他們能做的並不比我們倆多多少。如果是個大危機——怎麼說呢，他們可能會做出非常可怕的事。」莉娜緊張地哼起了小曲，「再說米莉也說過，一切都挺好，沒事。」

　　「那我們叫警察，怎麼樣？」

　　「哈！如今這世道，你不用叫警察，他們會自動找上門來。」莉娜盯著山坡，放在嘴唇上的手指微微顫抖。

　　在過去的幾個月中，莉娜·顧一直是個值得信賴和依賴的夥伴。要是她跟我一樣，也變懦弱了，那該怎麼辦？秀心想。這真是個可怕的想法。她竭力想找出些更能打動對方的說法，「嗯，你的前夫已經接近半小時『什麼也沒幹』了。你不覺得這太奇怪了嗎？」

　　莉娜低下頭，幾乎自言自語地說：「哦，羅伯特，你打算幹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是不是？」她盯著窗外的黑暗，「再給米莉五分鐘時間，過後我們打 911。」

　　「好。」車子行駛在穀底，速度很慢，放下車窗，灌木叢裡的樹脂味道飄了進來。她們的左面是往南去的五號高速公路，靠近她們這一側的是人工駕駛車道，車燈匯成了一條洪流。往外是自動駕駛車道，上面的車都熄著燈，一輛接一輛急速行駛著。她們的右面是陡峭的、黢黑的山，能看到紫色的光芒沿著山脊閃耀。向打開一個本地網絡視點，目光在現實和虛擬世界之間不斷切換。

　　車子又開始加速。一個悅耳的男性聲音在車內響了起來：「這段穀底公路運轉不正常，請明天早上十點以後再行經此地。」

　　「什麼？現在我們連掉頭回去都不行了！解除它的命令，秀。」

　　秀搖了搖頭。這是今晚她們最後一次駕車經過此地了。秀參與設計了硬件安全層。它解決了諸多問題，使互聯網成為一個安全的、可以工作的地方。但現在，她成了受害者……她再次想到放在腳邊背包裡的東西。她花了整整一個學期的時間來製作這些玩意兒，它們代表著她在機械製造方面的夢想。或許——

　　「秀！有車子！」莉娜指著山上說道。

　　秀靠了過來，從莉娜那一側望出去。她看到了兩束燈光，正在轉向離她們而去。「看上去像是人工駕駛的車。」也有可能是自動駕駛的，但行駛在尚未升級的道路上。

　　「它肯定是在便道上開。」莉娜頓了一下，接著，一張地圖出現在秀的瀏覽紙上，顯示出那條她們剛才無法駛入的道路。它通向韋爾塔區以前的後門。

　　燈光又轉過來對著她們，隨後消失在一塊突起的岩石後面。秀的瀏覽紙甚至沒有給出那輛車的圖標。

　　「他們要去哪兒？」莉娜說道。

　　她們自己的車就要開到 T 字路口了。

　　「車！」莉娜說道，「向右轉。」

　　「對不起，指令非法。只能向左轉。」

　　「向右轉！向右轉！」

　　「對不起。五分鐘後我就能帶你們到達安全地帶。請告訴我你們的最終目的地。」秀敢打賭，租車公司的邏輯已經判定他們正在應付的是兩個瘋子乘客。如果她們不給出合理的目的地，車子將一直帶著她們回到彩虹盡頭。

　　莉娜深吸了一口氣，「眼看就要成功了。等等，我收到了一個訪問信號，來自湯姆·帕克。他們就在上面！」她的聲音提高了八度，「嘿，車子，我想和你的上司通話——我說的是人！」

　　「沒問題。請等二十秒。」二十秒後，她們就會駛過 T 字路口。

　　莉娜·顧在輪椅上蜷起身子，目光在山坡和不斷接近的 T字路口之間來回逡巡著，「我們必須阻止他們，秀。我打賭那個人能告訴我們究竟發生了什麼，米莉到底怎麼樣了。」

　　「你不再隱藏了？讓那個人看到你？」

　　「我可以躲在你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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