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盡頭(77)_弗諾·文奇

七七

　　「是的，」精靈大王說道，「我們戰鬥的目的是為了圖書館。應該由圖書館來決定！」

　　聽完這句話後，所有的精靈聲效都消失了，不安的寂靜籠罩著精靈們。有的時候，網絡公會喜歡濫用隱喻，說出的話在旁人聽來就像胡言亂語。翰恩朝四周看了看，觀察著精靈大王引發的寂靜。讓圖書館來決定，聽上去不錯，但怎麼才能辦到呢？

　　北部谷地上傳出一陣狂笑。敵人也得出了相同的結論。我們沒戲了。翰恩想著。但隨後，他注意到「危險的知識」沒有笑。那傢伙向山上前進了一段距離，和精靈大王眼對眼地相互瞪著。現在，雙方都陷入了一種奇異的寂靜。

　　不知怎麼回事，「危險的知識」知道精靈大王說的是什麼意思。「那麼，」哈西克人的上帝終於開口了——如絲綢般高貴的嗓音響徹整個圖書館上空，同時深深鑽入全世界觀戰者的內心深處，「你想讓圖書館來決定，將由誰來照顧它、擁有它？」

　　「還有，裡面的書到底該有多真實。」精靈大王帶著幾乎像是友善的笑容接口說道，「我提議，把問題提給圖書館——讓它選擇，我們中誰才是它真正需要的。」

　　「哈！」現在，「危險的知識」也笑了，但笑容顯得如此猙獰兇惡。那傢伙向山下走去。每跨出一步，它的身體影像都相應變大，完全符合透視原則，它的眼睛始終瞪著精靈大王。通常情況下，如此普通的視覺效果不可能贏得敬意，但它卻十分符合此時的情境。而且，那個在背後驅動影像的人，在影像長高的同時，完美地維持了盔甲的幾何圖形。

　　「危險的知識」轉身面對數百萬個虛擬的支持者，「挑戰是公平的。我向知識的追隨者們號召：跟我一起給敵人以最後一擊。讓圖書館看到，我們才是它未來的和最偉大的支持者。讓圖書館向全世界展現它的選擇！」

　　寂靜被打破了，通過在校園裡新找到的或是從精靈手中奪來的功率放大器，數百萬個哈西克人發出了巨響。

　　所有的玩家——包括機器人、真實的或是虛擬的人——又重新投入了戰鬥。衛兵和管理員向精靈陣地發射火球。翰恩的大智獸又開始踩踏。圖書館的大合唱翻開了新的章節，旋臂上的戰鬥變得比剛才更耀眼了。但是，現在的戰鬥號角是為了取悅圖書館。圖書館也真的在光照下發出了光芒，照亮它的光柱似乎來自它上方無盡的高空。光線完全是虛擬的，但它出現在每個視點之中。

　　翰恩隨著大夥一起發出呐喊。他被此刻的場景深深地打動了。戰鬥進行得遠比他想像中的更加激烈。部分原因應該歸功於普通觀眾，他們代表了世界的覺醒；另外的部分原因得歸功於實驗室和聖迭戈分校管理層的容忍和默許。娛樂業的大佬在現場四處轉悠，他們可能會在將來帶來大筆的現金流。要不是今晚戰鬥的雙方都製造出了精彩的場面，這一切都不可能實現。新的藝術設計，虛擬影像包裹著實體，他們的機械軍隊——這都是今晚的亮點。

　　然而，不管是哈西克人，還是精靈，所有人的希望都變得渺茫起來。如果圖書館不「回答」，或者它的回答只是更多的影像，那麼再過三十秒，現場的火熱就會慢慢消散，而且大多數人——甚至包括蒂姆·翰恩——會開始覺得有點傻。這就是許多短命團體的命運，尤其是那些開頭非常成功的團體。偉大的諾言能帶來偉大的成功，但首先必須實現諾言。

　　精靈大王到底在想什麼？翰恩打開了技術員和藝術家視窗。他通過精靈的視點、空中的飛行視點、甚至是實驗室的設備視點觀察著。他想不通精靈大王為什麼要這麼做。最好能找些招數，將大家的注意力從無法兌現的諾言上引開。

　　戰場已經收縮到了圖書館四周，敵對雙方你來我往，使用各種招數，慢慢地竟形成了和諧的節奏。音樂聲滲入了叫喊聲。過了—會兒，所有本地聲音都和樂聲變得同步了，每個人的叫聲都喊在拍子上。音樂聲越來越大，翰恩注意到功率放大器中有來自警察局和消防局的設備。為了給此次行動增光添彩，有人不惜冒實體犯罪的風險。

　　然而，沒有確鑿的結果，這一切都將變得毫無意義。

　　事實上，有節奏的叫喊聲僅勉強維持了數秒鐘，隨後又蛻變成了混亂。什麼也沒發生，也沒有人指望著還會發生什麼。但是……又傳來了另一種聲音，大地也發出了一陣陣的戰慄。十年前，蒂姆·翰恩經歷過類似的感覺——玫瑰峽谷大地震。

　　翰恩害怕了。他關閉了所有疊加圖層，用裸眼驚恐地觀察著。真正的燈光在現場來回晃動，照在每個實體參與者的臉上，也照亮了大型機械那棱角分明的身體。來自天堂的虛擬光柱已經消失了。圖書館偶爾也會被照亮，但更多時間是處在陰影之中。

　　大地的震動變得更強烈了。圖書館的牆壁和天花板似乎都在顫抖。已經傲立了幾十年、經歷了玫瑰峽谷地震的雙金字塔建築——它在發抖，上千噸的混凝土在發抖。

　　該放音樂了。

　　現場充斥著尖叫聲。很多人還記得玫瑰峽谷，但更多的人是因為眼前的奇跡——他們唱起了歌，配合著眼前的場景，歌聲傳遍了整個世界。

　　圖書館在搖擺，一會兒這部分沉下去，一會兒那部分又升起來。它晃動的樣子就像是在跳舞——不是踢踏舞，而是一個雙腳牢牢站在地上的人的舞蹈。翰恩意識到並沒有發生地震。有人劫持了建築的穩定系統。他以前讀到過，一幢動力充足的建築幾乎能在任何地震中生存下來，除非地震在它正下方開了條裂縫。但是，此時此刻，動力被反過來用在了建築自己身上。

　　有節奏的搖擺變得更明顯了，往左十二英尺，接著又往右十二英尺，然後是上下搖擺。看上去，部分建築像是快和其餘部分分離了。天花板跳的聳肩搖擺舞慢慢傳到了外部的支柱上。一陣既像是真的、又像是天才創作的聲音響徹現場——也可能是兩種聲音的混合體，聽上去像一座大山被從它的根部撕開了。

　　支柱交替地擺動著……圖書館開始行走了。翰恩是通過裸眼觀察到的，所以看上去或許不像虛擬影像那麼壯觀。以一種令人窒息的節奏，第一條五十英尺長的腿邁了出來，接著，另一條又明顯地抬離了地面，向著精靈大王的方向邁出了幾碼，隨後又在岩石的擠壓聲中放了下去。建築的剩餘部分和它們一起，以圖書館的中心——設備間——為軸移動了。

　　精靈大王走上前去，抱住了最近的一根支柱。音樂變成了勝利的凱歌。歡呼聲震徹了全世界，儘管聽上去還顯得有些不確信，還有些惶恐。

　　[短信]漢森→夜班職員：

　　這是不是一次值得載入史冊的大事件？

　　圖書館做出了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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