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盡頭(61)_弗諾·文奇

六一

　　溫斯頓曖昧地笑了笑，「你不是要帶上電子設備嗎，湯姆？我們不能通過那些設備來支持他的訪問嗎？」

　　帕克不耐煩地咂了咂嘴，「你明白遠程訪問的機制嗎，院長？」

　　「嗯，不就是某種圖層疊加嗎？」

　　「從表面來看，你說得沒錯。但疊加圖層不是本地信號。在漂亮的影像背後，是通過周圍光纖傳導的高速信息。管道裡沒有網絡。我的計劃能否成功完全取決於我們是否能保持安靜，尤其是不能使用任何實驗室節點。而你想要的是——」他無奈地搖了搖頭。

　　羅伯特看著布朗特，「我也不明白。兩周之前，我們還因為安全因素把謝裡夫拒之門外呢。」

　　溫斯頓的臉紅了，和從前在教學會上被羅伯特羞辱時一樣。

　　羅伯特舉起手，「我是真的想不通，溫斯頓，沒別的意思。」

　　過了一小會兒，溫斯頓點了點頭，「好吧。聽著，我從來對那個傢伙沒意見。我們都見過他，就在圖書館。他看上去是個誠實的學生。他也真的採訪過你，不是嗎？」

　　是的，當他不是陌生人或科幻先生時。羅伯特意識到，自己只要說錯一個詞，他們的整個計劃就可能就此終結。他從未想到過，背叛一個人竟然還需要持續投入，「是的。他的問題通常很愚蠢，但都和學術有關。」

　　「說到點子上了！我的意思是，如果事情不像我們計劃得那般順利，我們需要一個外部的人來傳播我們的思想。那個人最好能親眼目睹我們的行動。我們是想默默無聞地被關進監獄呢，還是想轟轟烈烈地發表道德宣言？」

　　「說得好，」裡維拉說，「你是安全方面的天才，帕克教授，但再好的計劃也有出錯的時候。如果你能帶上謝裡夫，那就等於……等於加了層保險。」

　　湯姆輕輕地在桌子上磕著自己的腦袋，「你們的要求實在太高了。」

　　儘管擺出了如此戲劇化的姿勢，但湯姆並沒有說「不行」。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頭，盯著所有的人說：「你們想要的是個奇跡，或許可以辦到，也有可能不行。給我一天時間，讓我想想。」

　　「沒問題，教授。」

　　「好。」布朗特松了口氣。

　　湯姆搖著頭，彎下腰，縮在屏幕後頭。會議結束了，其他人向電梯走去，臉上帶著滿意的神情。湯姆似乎也和他們一樣高興。

　　通常，當他們走到電梯口時，電梯已經在那兒等著他們了。而此時湯姆的死區設置顯然讓管理電梯的軟件都失明了。他們盯著緊閉的門，過了一會兒，卡洛斯伸手按下按鍵。「保留老式控制方式的意義就在於此。」他笑著說。

　　溫斯頓也在笑，但他的笑容顯然與電梯無關，「別擔心，湯姆會找到辦法的。」

　　羅伯特點頭附和，「他總有辦法的，不是嗎？」

　　「是的。」溫斯頓說道。大家都笑起來。就在這時，羅伯特明白了為什麼溫斯頓和卡洛斯堅持要讓謝裡夫參與。

　　電梯門開了。裡維拉和布朗特走了進去。羅伯特道：「再見。我想再去看看圖書館戰士。」

　　溫斯頓翻了個白眼，「隨你的便。」隨後，他們下去了。

　　羅伯特站了一會兒，聽著電梯離開的聲音。打開左邊的樓梯間門，就能通向虛擬圖書館。人工地震已經沒了，但圖書館戰士在玩音響。他能聽到重金屬樂的聲音，比電梯的動靜還大。他腳下的地板在哈西克幻境的樂曲聲中顫動著。

　　他又等了一會兒。隨後，羅伯特沒有走下樓梯，而是向湯姆·帕克走去。

　　＊＊＊

　　湯姆彎著身子，鼻子幾乎埋到了筆記本上。液晶屏仍然亮著。無需借助虛擬現實疊加圖層，他樣子完全像個帶著本古書的巫師。羅伯特在對面的椅子上坐下，看著他。那傢伙很可能壓根兒沒發現他。他完全沉浸在遊戲、謎題和破解之中。

　　我無處不在，可以以任何形式出現，得到任何想要的結果。神秘的陌生人就是這麼吹噓的。經過了昨晚的事件，看到了客廳衛生間內的奇跡後，羅伯特對陌生人已經完全信服。或許他真有這樣的本領。那個神秘的陌生人對溫斯頓和卡洛斯許諾了些什麼？

　　最終，羅伯特打破了寂靜，「湯姆，有什麼進展？」

　　筆記本後露出一雙藍眼睛。湯姆的表情仿佛在問：「你在這兒幹什麼？」隨即他又將目光移到筆記本上。「還沒。我只希望你們不要再有別的想法了。」他飛快地瞥了羅伯特一眼，「你好像不怎麼堅持要帶上謝裡夫，是嗎？」

　　「我……我說不好。」現在看來，下個星期一，陌生人會跟著一起去，再次證實了他所言非虛，「我一直主張，應該放手讓你們這些技術天才自己做。」

　　湯姆立刻予以肯定，「是的。」

　　實際上，以前的羅伯特根本不關心技術，但現在的情形變了。「我記得你總能想出好點子。這次我們的要求太髙了嗎，湯姆？」

　　帕克坐直身子，注意力總算放在了羅伯特身上，「我……我不知道，羅伯特。要在以前，我真的沒辦法。我能設計超級集成電路，也能破解各種協議。我還有很多別的、超出我的專業之外的技能。但現在，這些都沒有多大意義了。因為——」

　　「因為你要處理的問題規模非常龐大，遠遠超出任何專業領域。」

　　「是的！你是怎麼知道的？」

　　查理格女士告訴我的。羅伯特說：「如今這個時代，你得學會運用彼此之間毫無關聯的各種技能。」

　　「對。我的一部分核心技能仍然有用。從這方面講，我和以前—樣能幹。但是……快退休的時候，我幾乎成了整個學院的笑柄。在一些範圍狹窄的課程教學上，我沒什麼問題。但是，教那些綜合課時——怎麼說呢，我的一生都跑在學生前頭，即使是在教授新課程時。然而，在快退休的時候，我卻倒下了。最後一個學期，我是靠著給學生定期佈置項目，然後讓他們互相評判才勉強熬過來的。」湯姆顯得非常窘迫。老羅伯特從未體會過這種心情——我總能正確地評判作品的質量和作者的表現。

　　「不說這麼多了。退休以後，我又回到了學校，重新學習。在當今世界，如果你想迅速解決重大問題，有很多種不同的解決方法。就像重新學習怎麼使用工具一樣，只不過你現在的工具不僅僅是Google或是算法包，還有各種點子論壇和——」

　　「和人打交道？」

　　「是的。我一直不擅長和人打交道——不過，這已經不是問題了。有專門的組織從事這方面的工作。」湯姆傾過身子，認真地說，「自從我開始這個項目以來，每件事都太順利了！要是工作人員不離開實驗室，潛入管道就會變得毫無意義。因此，我要把哈西克公會和精靈公會之間的政治摩擦變成媒體上的熱點——網絡公會之間的衝突。肯定會非常棒！我找到了一個設計協調人，他知道我的用意。我給了他一個概念，他又把相關工作分派給全球的專家。詳細計劃正在實施中。」

　　湯姆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對新技能的吹噓已經趕走了他剛才的無助神情。「看看我的筆記本！」他伸手將筆記本遞過來。筆記本的表面滿是缺口和劃痕，仿佛已經換過好幾個主人了。液晶屏上方鑲嵌著很多小金屬片。看來湯姆並不相信「內部無用戶可操作零件」。「這麼多年下來，我已經把裡面的東西全換了。多數更換是為了滿足安全硬件環境不斷升級的標準。但是，兩個月以前，我在這個盒子裡裝了個革命性的零件。它能破解不可一世的安全硬件環境。羅伯特，不是我吹牛，我比二十世紀的中情局和國防部還厲害。」

　　羅伯特沉默了一陣子，這才說：「我打賭，你一定能找到讓謝裡夫參與的辦法。」

　　「哈，小菜一碟。我的靈感來自一個二十世紀的花招：我們只要布下自己的網線就行了。它能支持較快的傳輸，足夠謝裡夫用了，而且我們仍然能躲在暗處，不被人發現。」他瞥了羅伯特一眼，後者沒什麼反應。湯姆顯然把這當成了對他的懷疑。「我知道，下面那段路很長，管道內又有大量的保安系統。但是，我有一種金屬塗層光纖……是我的設計協調人提供的。」

　　「你的設計協調人？」

　　我無處不在，可以以任何形式出現，得到任何想要的結果。新世界是個神奇的地方，但是奇跡也分級別。有胡安和羅伯特能做的，有路易絲·查理格想教會大家的，也有湯姆自學到的。但在這些奇跡之上，還有神秘的陌生人所能創造的。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