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盡頭(35)_弗諾·文奇

三五

　　「你是在執行這個升級計劃嗎？」羅伯特突然意識到了粉碎機漏掉的那半頁紙，他輕輕地把它放平在桌子上。紙上有文字，或許他可以借此推斷出它曾經屬哪本書。

　　「不，不是。」帕克說，「卡洛斯在幫我們。實際上，所有圖書館管理員都反對粉碎。支持那個方案的只有管理層。不過，看到你穿過了警戒線，我覺得連管理層裡也有我們的同盟。你是個名人，羅伯特。我們能利用你記錄的影像。」

　　「可我——」羅伯特剛想說他沒帶相機，隨後想起了自己穿著的網衣，「好的，但你們得教我怎麼把影像導出來。」

　　「沒問題。」裡維拉道。

　　「你在用那個垃圾全視系統，是嗎，羅伯特？唔，你只好找別的穿戴者幫你導出影像了。網衣雖說是簡單易用，但更多情況下卻是他們用來干涉你生活的藉口。我，我仍然堅持老辦法。」他拍了拍筆記本。羅伯特碰巧認得那個型號。二十多年前，那可是最先進的筆記本，以運算能力和小巧著稱，面積八乘十英寸，毫米級厚度的顯示屏，附加一個時髦的攝像頭。而現在……連羅伯特都覺得它太笨了。靠這玩意兒，怎麼和現代魔術交流？

　　帕克抬頭看著圖書館管理員，「他是怎麼闖進來的，卡洛斯？」

　　裡維拉說：「Wo bu zhi dao.」

　　湯姆「哎」了一聲，「你在說中國話，卡洛斯。」

　　「哎喲，對不起。」他看了羅伯特一眼，「戰爭期間我是部隊的翻譯。」在他看來，這個解釋就足夠了，「我不知道他怎麼進來的，帕克教授。我看到他時他已經在樓下的大廳裡了。我用的視點和警衛用的一樣，但你注意到了嗎，甚至在他接近粉碎機之後，仍然沒人來阻止他。」他轉過身，充滿期待地看著書架，「也許院長還找了別的人一起幹。」

　　過了一會兒，一個老人從書架後面走了出來，「你應該知道的，卡洛斯，我沒找。」他走向窗戶，沒有看羅伯特。啊哈，羅伯特想，這就是溫斯頓上兩個星期失蹤了的原因。布朗特盯著下面的廣場看了幾秒鐘，這才開口說道：「歌聲停止了。他們知道顧來了，是嗎？」

　　「是的，先生。儘管我們還沒有公開錄像，但已經有很多記者把它發表出來了。至少有三家大型媒體認出了他。」外面的人群正在歡呼。

　　羅伯特微微聳了聳肩。胡安說這個動作能打開本地新聞，但他得到的只是一堆廣告。

　　此外，謝裡夫仍然保持著沉默。

　　過了一陣子，布朗特走回桌前，歎著氣坐下來，仍舊沒看羅伯特。溫斯頓看上去不像在查理格的課堂上那般氣勢洶洶了。離我們上一次的爭鬥已經多長時間了？羅伯特靜靜地看著布朗特。這個動作應該能激發全視系統去搜索他的相關信息。更重要的是，在過去，這種注視總是會讓那傢伙緊張。

　　「好了，」布朗特沖湯姆·帕克點點頭，「去告訴遊行的人，進入結束階段。你知道的，採訪、評論，等等。」

　　「怎麼處理新出現的情況？」湯姆的大拇指朝羅伯特的方向比了比。

　　布朗特的目光終於轉了過來。羅伯特的全視系統已經開始在他的視野中顯示相關信息：

　　Google人物信息：
　　溫斯頓·布朗特，1971年畢業于加州大學聖迭戈分校，獲英語文學碩士學位，1973 年從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畢業，獲英語文學博士學位，1973 年 ~1980年在斯坦福大學任英語文學助教，1980 年～2012 年在加州大學聖迭戈分校，先後擔任文學教授和藝術文學院院長……

　　「看樣子，溫尼，」他說，「你仍然是這兒的頭？」

　　對方的臉白了，但他的回答仍然很平靜：「請叫我溫斯頓，或者布朗特院長。」曾經有一段時間，他允許大家稱他為「溫」，這也是羅伯特逼著他習慣的。

　　兩個人一聲不吭地瞪著對方。終於，布朗特開口了：「你能解釋一下嗎，你是怎麼進入設備通道的？」

　　羅伯特笑了笑，「就是這麼走進去的。我什麼都不知道，溫斯頓。」紮菲卡·謝裡夫出什麼事了？

　　湯姆·帕克從筆記本上抬起頭。「這是最近關於羅伯特·顧的公共信息：羅伯特身患阿爾茨海默氏症長達四年之久，他是最近的康復者之一。」他瞥了羅伯特一眼，「老天，你在康復之前差點死了。但你在治療方面的運氣實在太好了。為什麼大老遠地跑到聖迭戈分校來？」

　　羅伯特聳了聳肩。他極不願意談論他與鮑勃和米莉之間的問題，「純粹是巧合。我來這兒是為了……為了看書。」

　　布朗特的臉上露出不那麼友好的笑容，「真是太巧了，你來的這一天他們剛好開始焚書。」

　　裡維拉抗議道：「是粉碎，院長。」

　　羅伯特看著他從樓下帶上來的碎紙片：逃過一劫的斷簡殘篇。他拿起這張被遺棄的紙，「老實說，我不知道出了什麼事。這是什麼？它所屬的那本書呢？被毀了？真是瘋狂啊。」

　　溫斯頓沒有立即回答。他做了個手勢，讓裡維拉把那片碎紙遞給他。他把紙片放在桌子上，盯了一會兒。他的苦笑慢慢加深，「多麼具有諷刺意味啊。他們是從P—Z目錄開始的，是嗎，卡洛斯？」

　　「Dui。」年輕人回答道。

　　「它，」溫斯頓在空中揮了揮紙片，「來自一部科幻小說！」恨恨地一笑，「活該，那些科幻混蛋。他們綁架了文學教育三十年的時間。這就是他們崇尚的簡化論送給他們的禮物。真是個好下場。」他把紙片揉成一團，扔還給羅伯特。

　　湯姆抓住紙團，想撫平它，「科幻書排在第一位，只不過是巧合而已，院長。」

　　「實際上，」裡維拉說，「謠傳說粉碎從科幻書開始，是因為受到的抗議可能最小。」

　　「都一樣。」湯姆說，「按照他們的原計劃，今天他們就能粉碎很多其他門類的書了。」

　　溫斯頓朝前傾過身子，「你說『原』計劃是什麼意思？」

　　「你還不知道？」帕克再次拍了拍筆記本。莫非這個人愛上了這台老設備？「粉碎行動遇上了小小的技術麻煩。他們今天停工了。」他咧嘴笑了，「據各大媒體說，這個『小小的技術麻煩』是因為羅伯特突然出現在他們的行動現場。」

　　裡維拉遲疑了一下，厚厚的眼鏡片後閃爍著亮光。「是這樣。」他說。看來，外面的人終於有了值得慶賀的消息。溫斯頓站起來朝窗外看了看，又坐了下來，「很好，我們贏得了首場勝利！向我們的隊伍表示祝賀，湯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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