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弗諾·文奇 > 彩虹盡頭 | 上頁 下頁
三〇


  女人的個子很高,身穿黑衣。「我知道你在尋求幫助。」她說道。

  嗯?紮菲卡·謝裡夫從他的牛肉玉米卷餅上抬起頭。他沒注意她是怎麼走近的。隨後,他意識到,自己仍然是一個人坐在俄勒岡州立大學餐廳內的一張餐桌前。他對著幻象皺起眉頭,「我不接受白日夢伴侶。」上帝保佑我,別讓我再墮落了。

  女人嚴厲地盯著他。她的年紀不到三十,但他絕不會把她幻想成約會對象,「年輕人,我不是你的白日夢伴侶。你在尋求有關論文選題的幫助,不是嗎?」

  「噢!」紮菲卡·謝裡夫不喜歡高科技。他在俄勒岡州立大學英語文學系學習剛兩年,但他已經快要絕望了。他的論文指導老師不能給他任何幫助,布蘭丁教授似乎更希望他成為一個永久的免費研究助理。因此早在一月份,謝裡夫就不得不發出了尋求幫助的信號,但他只收到了大量有剽竊嫌疑的廣告材料。該死的安妮·布蘭丁,要不是她,謝裡夫怎麼會受那些廣告的誘惑。幸好他朋友中的技術高手指出了其中的陷阱,他才沒有上當受騙。

  過濾掉了有剽竊嫌疑的材料和可惡的玩笑以後,謝裡夫發現剩下的東西少得可憐。高科技也不過如此啊。過去的兩個學期,他一直在為布蘭丁的職業生涯出力。餘下的時間裡,他為美國詩歌協會的411提供服務。他一直希望能想出合適的論文主題。他來美國時懷著夢想,希望能加強自己在深愛的文學方面的洞察力。但是,最近他開始懷疑,留在巴基斯坦的家中會不會是更好的選擇。

  現在,突然間,這個女人出現了。上帝聽到了我的祈禱,一定是的。他揮手讓她坐下,希望用這個辦法先挫一挫這女人的銳氣。

  但幻象對方位的把握十分準確。她在桌子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與家具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你應該先發封電子郵件。」他說道。

  黑衣女人聳了聳肩,傲慢的眼神中沒有絲毫歉疚。謝裡夫繼續道:「我確實在尋找論文主題。我得先跟你說清楚,我對欺詐和剽竊不感興趣。如果你抱著這個目的,那麼請離開。我只需要一些指導,」——還有支持——「就像一個好老師對待學生那樣。」

  女人冷冷地笑了笑。突然間,謝裡夫覺得她或許和安妮·布蘭丁有什麼關係。那個老東西甚至不會穿戴,但她可能有朋友是個中高手。

  「沒有違法的地方,謝裡夫先生。我看到了你的廣告,我要向你提供的是一個非常好的機會。」

  「我沒什麼錢!」

  「我相信我們能找到解決的辦法。感興趣嗎?」

  「嗯……有點。」

  黑衣女人將身子靠近他。連她的影子都和餐廳的光線配合得完美無缺。謝裡夫從未意識到影像能達到如此精確的程度。「我想,你大概不知道羅伯特·顧還活著,就生活在南加州?」

  「嗯?胡扯!他幾年前就死了。我……」聲音在她的目光下越變越低。他在自己的虛擬鍵盤上敲擊了幾下,做了一次標準搜索。他為411工作過,對這種快速搜索挺在行。搜索的結果在桌面上浮現出來。「是的。他停止了寫作。阿爾茨海默氏症……他又活過來了!」

  「對。有什麼想法嗎?」

  「呃。」要不是把時間全花在給布蘭丁幹活上,一個月前我就應該知道這個消息了。「我是有些想法。」採訪羅伯特·顧,簡直跟與威廉·莎士比亞談話差不多了。

  「那就好。」黑衣女人把十根手指頂在一起,「但是有個難處。」

  「什麼樣的難處?」這麼好的機會,肯定是個騙局。

  「羅伯特——」女人的影像似乎凝固了一下,或許是因為通信不穩定,「——顧教授從來不會遷就傻瓜。現在更不會了。我會把他私人空間的坐標值給你。你自己想辦法引起他的興趣。」

  沒有私人空間坐標值,想要接近這個偉人是非常困難的。

  「多少錢?」他問。他在學生信用社有兩萬美元存款。或許他在巴基斯坦的哥哥能再貸到筆款子。

  「我不需要錢。我只要求能跟著你,偶爾提個建議或者問個問題。」

  「但是我有優先權?」

  「當然。」

  「我,嗯——」謝裡夫考慮著。羅伯特·顧!「好吧,成交。」

  「很好。」女人指指他的手,「現在,請你給我完全的訪問權。」

  全視系統規則第一條,所有的說明書上都能找到:完全的訪問權只能給予父母和配偶——如果你願意冒這個風險的話。謝裡夫不清楚到底是因為她的語氣,還是他自己的需求,總之,他朝空中伸出了手,並降低了自己的安全設置級別。手指上傳來的刺痛可能只是他的想像,兩人之間的空中出現了各種有約束力的證書。

  隨後,協議過程結束了。空中只剩下一串坐標。謝裡夫盯著數字,忽然感到一陣不安,「這麼說,我可以直接給他打電話?」

  她點了點頭,「當然可以。但請記住我說的……他對傻瓜的忍耐度。你瞭解他的作品嗎?」

  「當然。」

  「你欣賞它們嗎?」

  「是的!我真誠地欣賞它們,而且懂得如何欣賞。」謝裡夫認識的教授都喜歡聽到這句話。對羅伯特的詩而言,這句話說的完全是實情。

  女人點了點頭,「應該夠了。記住,顧教授感覺不好。他仍處於康復過程中。你可能得對他有直接的幫助才行。」

  「如果可以的話,我願意幫他倒尿壺。」

  女人的表情再次凝固了片刻,「我不認為有那個必要。但他想念過去的東西,想念從前書本的樣子。你知道的,就是那些需要帶來帶去的笨傢伙。」

  她究竟是什麼人?但他還是點了點頭,「我知道實體書。我本人能親自帶他去看,有很多。」他已經在預定出租車了。

  「很好。」幻象微笑著說,「祝你好運,謝裡夫先生。」隨後,她消失了。

  謝裡夫又坐了將近一分鐘,盯著眼前剛才被黑衣女人佔據的空間。他打消了想與人分享這個消息的願望。幸運的是,因為太晚了,咖啡店裡沒什麼人,而且謝裡夫發短信的速度沒那麼快,不像有些人那樣,有個什麼念頭能下意識地就發出去。不,短暫的思索之後,他意識到這事不能公開,至少在他和羅伯特建立聯繫之前不行。

  而且……他慢慢回過味來了。我怎麼能那麼傻,讓她進入了我的網衣?他對全視系統進行了兩次完整性檢測。玉米餅上方的小窗口顯示一切正常,全視說他沒有中毒。當然,如果他的全視系統真的被人入侵了,它的顯示也就沒什麼意義了。該死,我可不想再清洗網衣了。

  ——特別是在當前的情況下。他看著面前的金光大道:羅伯特·顧的直接採訪人。如果處理得當,他最終將完成自己的論文——不是普通的論文。謝裡夫認為羅伯特與威廉斯和周一樣,都是現代文學的頂尖人物。

  而且,在安妮·布蘭丁眼中,羅伯特就是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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