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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失憶4


  醫院的大堂很涼快,至少在這炎熱的阿比林,還有一處涼快的地方。我花了好一陣才向櫃檯那個姑娘講明我不是進院的病人,最後她同意為我同巴隆醫生聯繫一下,看他是否有空可以抽出幾分鐘跟我談談。她在聯繫後告訴我,如果我能等一個小時,巴薩醫生會在辦公室接見我。
  一個接待員來通知我進巴隆醫生的辦公室時,已是三點鐘了。
  他見我進來時,站起來,向我伸出手。
  「你好嗎,巴利?是什麼風把你又刮到這地方來了?我還以為你已受夠了德克薩斯炎熱的氣候呢,」他快快活活地講著,拉了一張椅子讓我坐下,「我能幫忙你什麼嗎?你的記憶恢復了沒有呢?」
  我真高興他發出一連串的問題,而不等我回答,要知道我除了最後那問題能答得上,其它問題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呢。
  「我只回憶得起一些支離破碎的片斷,而我記得起的事,並不那麼可信。」
  「你記得起怎麼導致那次意外的嗎?」
  「不,記不起來。」
  巴隆醫生往後一靠,說道:「很可能你永遠也記不起來。那一類型的頭部撞傷……我設法講得易懂些,不太技術性,好讓你聽得明白,我們醫生對失憶症的機制還未摸透,知道得並不太多。但有一件事是極為常見的,即使在恢復記憶之後,有關受傷當時前後的一段記億,似乎會完全抹去。可能腦細胞受了某種傷害,這受傷害的腦細胞是專門儲藏這特別的記憶的,所以那整段
  記憶就被抹得一乾二淨了;不只是記億不起,而且完全沒有一點印象,這也是人的一種自我保護的本能作用。我相信即使你回復記憶,你也永遠也記不起你被送進醫院前七十二小時內的一切,我不敢期望你能記憶得出那次意外的情況的。」
  能夠這樣我已十分滿足了。我最希望能知道的,是我生命中失去的十八個月幹了些什麼,我才不在乎那七十二小時呢。
  巴隆醫生微笑著說:「我承認我希望你能把你的情況多講一些給我聽,我對你那些灼傷也十分好奇呢。」
  「我也很好奇,幾乎每個見到那些灼傷的人都感到好奇,」我告訴他,「醫生,在這地方有原子能工廠或放射性的實驗室嗎?」
  他凝視著我,自言自語道:「怎麼我竟沒有想到這點呢!我從未想到它可能是輻射傷或x光灼傷,你有測驗過嗎?」
  「我不知道,不過他們會用輻射測定機對我全身作過測驗,叫什麼蓋革計算器,可是我從哪兒會染上輻射傷呢?」
  他對我這問題想了又想,最後才說:「我不知道,這兒是有高度秘密的空軍基地,在這些基地內可能進行任何一種實驗。不過我才不信你曾進過這些空軍基地,至少你是絕對不能到達能受輻射傷的地方的,我也不信他們抓住你把你打得半死不活,扔在大街上,我們的空軍不會這樣行事的,如果你真的闖進過基地,受了輻射灼傷,那你現在肯定還留在一間軍隊的醫院裡了。」
  當然,這言之成理,但如果這種設想被否定,那麼只有一種設想可以解釋得通這些輻射傷的來歷了,那就是雲妮的講法,我碰上了火星人和飛碟了。
  我把自己這種想法告訴巴隆醫生,他聽了哈哈大笑,「我得說,這講法到目前為止比任何推理更合乎情理些,除非是你曾闖進一個醫生的醫務所,亂開x光機,他為了某種理由不報警,不過這不大可能的。」他把椅子往後一堆,擺出辭客的姿態,「嗯,巴利,我很高興你能恢復得這麼好,那我就不再擔心了。」
  我仍坐著不動。
  他說:「不管怎樣,你已經挺過來了,不會有什麼事的,以後多聯繫,讓我知道你的情況如何吧。」
  「等一等。」我懇求道,他望著我,他那送客的目光突然又變得慈祥起來。
  他問道:「難道這事仍然令你如此不安嗎?我是不願向一個顯然身體健壯的小夥子提出這種建議的,但你父親曾問過我,他該不該帶你去看看心理醫生,我說過我認為沒有必要,不過如果你真的需要……」
  「我需要的不是個心理醫生。」我生氣地說,我滿肚子怨氣一下子全傾吐出來了,「當我認為自己被打傷時,已經夠難受了,我想如果我能肯定是什麼回事,那我就好啦!但這事卻令我全家人不得安心,我必須弄清到底是什麼回事!不,別那麼看著我,我並不是個虐待狂!」
  巴隆醫生聽了我這番話,呆住了,他坐了下來,耐心聽我訴說出這一段日子所經歷的一切,我告訴他那小偷如何偷我的雨衣,送回來時把雨衣割成碎片,還掛電話來威脅,家裡遭人闖入搜索,從窗口射來的子彈……我沒有提到那些可怕的惡夢,也沒有提那爬上窗來,後來啪地跌落花園逃走掉的怪物,那些真實的事已經足夠說明問題了。
  巴隆醫生聽了我的話後,慢慢地說:「那麼說,你是決定要自己作一些偵察工作了,你有同警察談過嗎?」
  我搖搖頭。「他們又能做什麼?我相信他們只能重複查一次檔案,找出我是怎樣被發現倒在街頭,送進醫院來,他們查不出什麼的。」
  他點點頭道:「可是,我不知道我能幫你做些什麼,巴利,他們把失去知覺的你送進醫院前,我從未見過你的。但我將盡我所能幫忙你。」
  我急忙追問:「你說他們把我送進醫院來,他們是誰?他們是在什麼地方找到我的?我當時的情況怎樣?我到底出了什麼事?我的樣子看去像是被人打得死去活來嗎?」
  他沒有立即回答,認真地考慮了好一會才說:「不完全對,不是普通講的那種意思,當時你的樣子更像是被人用橡皮包著的鉛棍打過,或者像電燈柱子落在你頭子,你知道,你的腦殼骨有極輕微的裂痕。有一件事你是應該考慮的,我並不是要否定你剛才講的一切,不過這類事有時也會產生一種週期性的和相當頑固性的幻覺症狀的。」
  我不由得苦笑起來,「你去問問我母親看,幻覺症會不會將整間屋子翻得亂七八糟,我懷疑一群作弄人的鬼也幹不出這樣的怪事呢!」
  他點點頭,我看得出他在作筆記,「你父母知道你到這兒來嗎?」
  我告訴他我父母是知道的,我相信他一定會去核對是否屬實,行嘛,我才不怕他和我父母通電話呢。不過,我還有一個問題要問。
  「警力發現我的嗎?你認為他們會知道什麼回事嗎?」
  「我認為他們也知道不多的,」他說,「不過肯定會有一些這事的記錄,你如果高興,可以去問一問。」
  他再次站起來,雖然我仍想再問很多問題,我知道他是個忙人,而且我早已不再是他的病人了,我不能佔用他太多時間的。
  他再次握住我的手,叫我今後同他保持聯繫,把情況告訴他,但我當時心中由於聽到他說的週期性幻覺症而那麼驚震,我糊裡胡塗地離開了醫院。
  當我走出大街時,下午的陽光仍十分灼熱,我留意到醫院的大門走出一大群穿白衣服的女護士。
  我看了看手錶,已經是下午四點了。
  護士是這時換更的,說不定我可能在這群下班的白衣天使中能找到我想見的那一個。
  護士一群群走出來,慢慢人疏了,我找不見那希望能見的人,正想轉身離去,突然看到在醫院大樓的那邊,有一個我熟悉的苗條動人的姑娘,正走向停泊在停車場的汽車。她已要打開車門進車了,我向她跑去。
  「麗莎!白麗莎!」
  她回過頭來,微覺驚詫,顯然已認不出我來了。她探問道:「你是叫我嗎?」
  「你記不得我了吧,」我說,「不過我卻忘不了你,你是我記得起的頭一件事!」
  她的目光突然由於認出我而變得溫暖起來,臉上顯出了甜甜的笑容。
  「我當然記得你!你是那失憶症的病例,我一直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雖然後來我去查過你的病歷,知道你的父親曾來認出你,把你帶到州外去了。你到這兒來幹什麼?」
  「說來話長了,」我說,「不過,我先告訴你,我的名字叫巴利,至少這一點我是敢肯定了的。」
  「這兒多熱啊,」她關心地望著我,「你進我的車子坐坐吧,它有冷氣的,哦,這是我爸爸的汽車,他讓我駕它上下班。」
  她打開車門,擰寸個制紐,冷氣立即開始噴射出來,我感激不盡地坐進汽車,沐浴在令人舒暢的冷氣裡。
  我說:「真涼快,簡直像是在月球或火星上一樣,你每天要在這樣炎熱的地方駕車,真該穿宇宙飛行服才行了。」
  她聽了由衷地笑起來。
  「這地方真是熱得人無法忍受,大概只有蠑螈人才受得了這種熱力熬煎,也許人類應該離開這兒,把這地方留給角蛙居住了。不過,你先告訴我,你到這兒來幹什麼?」
  「我是要來追查到底我出過什麼事,」我說,「當然,目前我一點頭緒都沒有。」
  我把同巴隆醫生見面,談過的一切,原原本本告訴她,她很親切地聽我的傾訴。
  她說:「依我看,你除了來這兒外,確實沒有別的辦法了,要是我處在你的情況,不知道自己發生過什麼事,我也是無法忍受的。你要到警局去嗎?讓我駕車送你去吧。」
  我不敢勞煩她,但她堅持要送我去。
  「這兒的公共汽車出奇地慢,他們認為人人都應有輛小汽車,他們才不關心任何人呢,算了,別擠公共汽車了,我送你去吧。」
  我們駕車到警局的一路上,我靠著椅背,放鬆了緊張的神經,能同一個熟悉的人在一起真好,她並沒有當我是個患幻覺症的白癡,到處亂闖,而認真嚴肅地看待我心中的疑懼。
  警方的人倒相當殷勤有禮,雖然我告訴他們的事比告訴巴隆醫生的還要少得多,我只說明我患了失憶症,想追溯過去。
  他們能告訴我的,也只不過是檔案紀錄下來的一些情況罷了,值班沙展把檔案找出來讓我自己看。
  「男性,白種人,美國人。發現失去知覺倒在第四街和橡樹街轉彎外的街頭。送進韓力克醫院,治療震傷、灼傷和不省人事。」
  他們還保存有由警方發出的查核失蹤人仕的通報紀錄。
  麗莎在我們離開警局時說:「這對你沒多大幫助,換句話說,他們在醫院告訴我們的也是這麼幾句話罷了,簡直浪費時間。」
  「也不完全是浪費時間的,」我對她微微一笑,就講不下去了。我真無法表達對她的同情是多麼感激。她拉住我的手,輕輕地擰了一下,跟著臉紅起來,把我的手放開。
  「巴利,現在你怎麼辦?還是毫無進展啊!」
  我考慮了一陣,然後慢慢地說道:「我想我應該著手追查洛倫這個人,我從醫院弄到了他的地址。」
  「那可能是個假地址,如果他是一個壞人,我想他絕不會登記真地址的。」麗莎說,「不過,我們仍不妨去試試。」
  「我們?」
  「當然,巴利,我是說你和我,我可是把我算進去了的。」
  我對此可不敢苟同,他們已經開始開槍射擊,那群匪徒可不是好惹的,何必將一個姑娘也牽扯進這事去呢!她似乎已看穿了我的心事,說道:「退一步說吧,巴薩醫主和我在你身上做了那麼多工作,巴利,為什麼讓前功盡廢呢?我要跟你一起去追查。」
  我看了看手錶,說道:「不管怎麼說,今晚是沒什麼可幹的了,我得找一間旅館,我還不知道該在哪兒過夜呢,我得給家裡掛一個電話,訂出追查洛倫的方案,我總不能貿然走到他跟前,責問他為什麼要插手認領我,我根本就沒有財產或什麼的。你知道哪一間旅館好?」
  麗莎說:「這兒並沒有多少旅館,但有不少汽車旅館,再說在汽車旅館你可以來去更自由些,不必經過旅館大堂,也許我送你到一間汽車旅館去吧,你住進去,辦好登記手續後,如果你喜歡,我們可以去某個地方吃點什麼,然後決定如何對付洛倫。」
  「好啊,」我說,「只要汽車旅館有冷氣設備就行了,我一直在想,在這兒得克薩斯生活的人,應該居住在圓頂屋才行呢!」
  她笑了,說道:「這主意聽來不錯,來,我們去汽車旅館,在城南區那兒有一間頂不錯的,而且收費也不貴。」
  我登記進汽車旅館,房間是有冷氣設備的,相當舒服。
  辦妥手續後,我和麗莎到一處她說很好的餐館去,吃了一頓牛扒餐。那餐館果然不錯,說到頭來,得克薩斯州是牛肉王國的中心,他們的牛扒自然好極了。
  我們離開牛扒屋時,我在隔壁的一個報攤上停住腳步,說道:「我要買點東西看看,如果今晚決定不去偵查,得有點東西可以消閒,我可不想去看旅館床頭必備的那本舊版聖經,也不想去看電視那些二十年前的舊片子。」
  麗莎笑道:「囉,這東西最合你看了,這是本小說,說有一個人失蹤了六個月,回來後逢人便說他曾坐飛碟到水星去……啊!天啊!」
  那本五顏六色的廉價紙面書跌落在地上,我回過頭來望望她,看到了吸引住她目光的那份剛印出來的晚報的頭條新聞。
  「著名醫生被汽車輾死,肇事者竟不顧而去。」
  「麗莎,是件認識的醫生吧?」我向她彎過身去,當我的目光迅速掠過內文時,不由得恐怖得抽一口冷氣。
  「韓力克醫院駐院醫生羅伯特.巴隆醫生在今日下午四時被汽車碰死,當時巴隆醫生正從醫院診室出來,準備過馬路。一輛汽車突然越過兩行汽車,沖上行人道達十尺,將醫生當場撞死,據當時在現場的目擊者說,駕車者非但不停車,在肇事後立即急轉彎,在受驚的路人還來不及制止之前,飛車逃遁,失去蹤跡。」
  麗莎倒抽了口氣說:「這絕不是意外!這是謀殺!無恥的謀殺!但這世上有誰會做出這樣殘忍的事呢……」她已哭得語不成聲了,「巴利,他是多麼好的人啊……」
  我也同樣感到悲痛,他待我是那麼慈祥,我感激他不讓洛倫將我帶走,使我免受那惡漢的虐待,他是我清醒過來最初接觸得到人性溫暖的醫生,我幾乎感到就像自己父親被殺了一般。
  我付錢買了那份報紙,忘了買那本書,匆匆拉著麗莎離開那兒。
  我握緊拳頭,咬牙切齒地說:「如果那些傢伙是追蹤我,竟殘殺了巴隆醫生,我發誓,我一定要將他們趕盡殺絕,即使要耗去我一生的光陰,我也絕不放過他們!」
  麗莎用紙巾抹著眼淚,她已停止了哭泣,「巴利,我們得理智一些,我們又怎麼知道這事會同你有關呢?」
  「還會有什麼嗎?」我說,「巴隆醫生有任何仇口嗎?難道他是那類被匪徒車死的人嗎?難道這個城市有那麼一種匪徒隨便殺人嗎?我認為巴隆醫生是個人人敬重和喜愛的人,難道他會同像這樣的一種瘋狂鬧劇會有關聯嗎?」
  「這的確是有問題,」麗莎承認我講得對了,她握緊我的手,握得那麼用力,令我覺得疼了,「巴利,我現在好害怕!如果他們殺害巴隆醫生,只因為你曾跟他談過,假若他們抓到你會怎樣對付你呢?」
  我倒不為自己擔心,他們要幹掉我,隨時都可以動手的,我告訴她。
  「看來,我是個死亡之吻,對不起,這只是個詞匯罷了,我並不擔心我自己,我更擔心的是你的安全,麗莎,要是他們抓住你,會怎麼樣?我要你立刻回家去,不要送我回汽車旅館了,回家後,把門窗全部鎖好,如果聽到有什麼不平常的聲音,立即掛電話報警,你忘掉我好了,就當我根本不存在,這樣是唯一安全的辦法!」
  她的眼睛閃亮了憤怒的火花。
  「你以為我是什麼?我絕不會在這樣的時刻用這樣的辦法拋棄我的朋友的。再說,如果他們有個黑名單,我早已名列前茅了,我整個下午跟你泡在一起,要是我單觸回家,他們只會更方便把我抓住的。」
  她講得很有道理,真令我無言以對。但同時,我心裡怒火沸騰,要有所行動,但拖著麗莎到處跑,又要保護她,那我就很難做什麼了。再說,我又沒有防彈衣,我怎麼能保護這可愛的姑娘呢?
  我告訴她:「麗莎,我仍舊認為你這樣做是不對的,簡直是瘋狂,不過如果你真的跟著我到處走,那我將盡最大努力保護你,只是我也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呢。」
  她說:「也許我跟你呆在一起,他們反而不敢有所行動,我是個目擊證人啊。」
  目擊證人又有什麼用?行人道上滿是路人,還不是眼睜睜看著他們把汽車沖上行人道將巴隆醫生活活撞死嗎?不過,我沒有把這話講出來。
  我伸手進袋兜裡,無意中摸著那帶在身邊的銅龍,我用手把它牢牢握住。
  這銅龍可能就是他們要追尋的東西,誰知道他們是什麼人,他們可能並不知道我沒有恢復記憶力,如果我和巴隆醫生談過話,他們就殺害他,那他們一定是害怕我告訴了他什麼事,或給了他什麼東西,但我除了這銅龍,又有什麼別的東西?
  我對麗莎說:「我打算回汽車旅館去,把燈熄掉,坐在黑暗中,也許會有人來搞什麼鬼的,你有沒有槍?」
  她搖搖頭,「我沒有任何防身自衛的武器,連根可以揮動毆擊的高爾夫球棒也沒有,不過我會陪你坐在那兒,他們千方百計把謀殺弄成是意外一樣,也許他們還不敢做什麼我們應付不了的事。」
  我們回到旅館房間,麗莎把她的高跟鞋脫掉,說這樣在黑暗裡走動方便些,我在把燈熄滅之前,拿出銅龍讓她看看,她拿起來觀察了一會,還給我。
  我說:「他們要搶奪的准是這玩意兒,雖然看起來它一錢不值,我無法想像他們要它來幹什麼。」
  麗莎說:「它可能是個徽章或某種黑社會的秘密信物,就像黑手黨那種秘密組織。」
  我說:「聽你說的,倒真像是那罪惡魔王傅滿洲復活了!」其實我早已想到可能同黑社會有關,只是不想直說罷了。
  她說:「這整件事不正是詭秘得像傅滿洲那種小說一樣嗎,俗語有這麼一種講法:除去不可能的事後,不論留下什麼,無論有多麼不確實,那一定就是答案。看來沒有任何理智的解釋可以解釋得通這一切,那麼不論解釋是什麼,肯定比我們想像得到的要出人意表得多的。」
  我默默地說了聲「阿門」,我早已絞盡腦汁設法想出所有的可能性,大多是不可能的結論,沒有一個解釋是可以比雲妮講的那種火星人的怪談更合理,我只有等著瞧了。
  可是,我絕沒有想到我們已多麼接近那真實的結論。
  麗莎在我催促下,在床上睡,我則蜷縮在扶手椅,她一定要分一個枕頭給我,我就把枕頭放在背後,伸手把燈熄掉。
  那一晚像鬼影幢幢,那沉靜的幾小時,將永遠留在我的記億裡。我們沒有交談多少句話,時間緩慢地爬行著,沒有一點兒聲響,只聽得見我的手錶在的嗒的嗒輕微地響著。我們按照預先約好,每隔半個鐘頭,我跟她講幾句話,弄清我們有沒有打瞌睡。
  我記得起當時我那手錶的夜光指針指著十二點正,跟著是十二點半,我想我是打了一陣瞌睡,跟著聽見麗莎輕輕地說:「一點鐘啦。」
  「直到目前,平安無事。」我耳語般說,「我怕今晚根本任何事都不會發生,等天亮時我只有怨自己是個傻瓜,白白糟塌了一晚好睡。」
  麗莎嘟噥著:「哦,算了,別怨天尤人……噓!我聽到外邊有什麼東西!」
  「有人看完了午夜場電影回家罷了,」我悄悄地說,但我卻聳起耳朵,仔細傾聽那微弱的聲響,是腳步聲嗎?我聽見的是麗莎從床上坐起來發出的輕輕的彈簧響聲。
  我費勁地傾聽,如果說曾有過腳步聲的話,它們已在我們旁邊路過了,可是我卻不很放心,雖說麗莎已躺回床上去,我仍在緊張地聽著。
  幾分鐘過去了,跟著在我們後邊傳來了極輕微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清,窗框慢慢地、慢慢地在移動,拉開了一道縫。
  我猛地跳起來,撲向窗口,一把抓住。
  「放開,你這傻瓜」一個憤怒的聲音低聲地說,「放我進來!我認為附近有個變形者,如果他打聽到我們那就糟了,巴利,你這蠢材,你不認得我了嗎?」
  我感到遲疑,這聲音聽來好熟悉,而且它聽來並不是威嚇我的,不像洛倫的聲音,可是這會是個陷阱嗎?
  「麗莎,把燈擰亮!」
  「不要!」被我死抓不放的人反對道,他正憤怒地扭動著,要掙脫開去,「千萬別開燈!他媽的,你是瘋了嗎?首先是失蹤,誰也不知道你到哪兒去了,還把鎖匙帶走掉,現在你竟把這姑娘也牽扯進來!要是你打算從此撒手不管,那為什麼不遠遠躲開呢?過去我們曾相處得那麼好,一起過過美好的時光,不過現在你竟把外人也拉扯進來……」
  我不知道該怎麼理解他這番話,我伸手越過麗莎去擰燈掣,我抓住的那人一把掙脫開來,撲上前拉住我的手不放。
  「我最後講一次,不要開燈!我有手電,如果你一定要看,給你手電!」
  「那麼,把手電給我!」
  我從他手中接過手電,在黑暗裡摸索了一下按掣,把它擰著,手電光照亮了他的臉。
  我認得這面孔,這是一個跟我年齡相若的金髮小夥子的面孔,他身上穿著一套棕褐色的工作服,就跟我曾穿過的那套一模一樣。他拉長了臉,十分生氣。
  「巴利,你是怎麼稿的?你瘋了嗎?現在你知道是我了,還不把手電關掉?」
  我仍困惑不解,但我把手電熄掉。在突然什麼也看不到的黑暗中,我聽見自己在說:「我認得你,不過,你是誰?」
  我聽到那新來的人倒吸了一口氣,他慢慢地說:「那麼,這就解釋明白一切了,那打在你頭上的一擊,使你失去了記億,你什麼也記不起來了嗎?」
  我說:「我只記得很少一點兒,全是古古怪怪的事。」
  「我沒有時間給你解釋一切,我剛才不是說過了?有一個變形者在附近,可能不只一個,有兩個也說不定,巴利,你還保存著那鎖匙嗎?父親擔心他們會抓到他,將鎖匙奪去,他認為他們絕對不會想到鎖匙留在你身上,所以他吩咐我,把鎖匙放在你的制服的口袋裡。我一直在找尋你的蹤跡……」他的話突然打住,在黑暗中猛抽了口氣,跟著大叫起來,那是一聲警告。
  一團藍光照亮了窗口,我撲去把麗莎按倒在地上,我想也沒想,用手臂護住眼睛,在地板上硬滾開來。我聽見那金髮小夥子在喊叫。
  跟著有什麼猛擊了一下我的後腦殼,我聽見自己在喊叫著:「不!不要啊!雷獰!」
  我倒在黑暗中,但在我倒下來時,有什麼東西在我腦子裡像閃電的亮光一樣迸發了。
  而我記憶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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