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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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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杜阿有什麼確切合理的緣由,不生那個孩子的話,你的觀點會不會有所改變?」 「我自己一定可以接受,但是崔特不行。他根本不理解那麼多事。」 「你會不會儘量勸服他呢?」 「我會的,我會盡力而為。」 羅斯騰說:「你有沒有想過,幾乎所有凡人,」他在此頓了一下,好像在尋找合適的詞匯,後來還是使用了凡人們常用的那種——「在孩子降生之前——全部三個孩子,最後一個是小情者——都不會逝去。」 「是,我知道。」奧登不明白,為什麼羅斯騰以為他會忽略這種最基本的常識。 「這麼說,小情者的降生,也就意味著逝去時刻的臨近。」 「一般是這樣,不過還是要等到那個小情者長大為止——」 「但逝去的時刻必將來臨。杜阿心裡會不會不想離開這個世界?」 「怎麼可能,羅斯騰?我們必將逝去,就像註定要交合一樣。即使你不願意,又能怎麼樣呢?」(長老們不會交合,或許他們不懂。)「假設一下,如果杜阿就是不想逝去呢?你會怎麼說?」 「為什麼?我們最終必定會逝去。如果杜阿只是想晚一點生那個孩子,我或許會遷就她,甚至會勸崔特也這麼幹。但要是她永遠都不想要,那就行不通了。」 「為什麼?」 奧登思考了一陣,努力理清自己的思緒。「我不敢說,羅斯騰先生,不過我知道我們必將逝去。每天醒來,我對這件事的理解都會更加深刻,有時候我甚至會以為,自己知道其中的緣由。」 「我有時候覺得,奧登,你是個哲學家。」羅斯騰淡淡地說,「讓我們再想想看。等到你們的孩子都長大以後,崔特感到自己一手將他們養大,感到一生功德圓滿,只等著逝去了。而你,會感到自己一生學到無數知識,感到心滿意足,也在等著逝去了。而這時候,杜阿呢?」 「我不知道,」奧登可憐巴巴地說,「其他情者們一輩子都聚在一起,整天唧唧喳喳地,倒也自得其樂。 可是杜阿絕不會這麼幹。」 「對,她與眾不同。她什麼都不感興趣嗎?」 「她喜歡聽我談論我的工作。」奧登咕噥著。 羅斯騰說:「噢,奧登,這沒什麼可羞愧的。所有理者都會給他的左伴和中伴講自己的工作。你們都假裝從來不會,可是所有人都這麼幹。」 奧登說:「但是杜阿確實在聽。」 「我完全相信。她不像別的情者。你有沒有意識到,她在交合以後,也會理解得更快更深刻?」 「對,有幾次我也注意到了。不過,我也沒有特別當回事——」 「因為你心裡確信,沒有一個情者能真正理解這些東西。不過看樣子,杜阿身上有很多理者的特質。」 (奧登尊敬地注視著羅斯騰,目光中帶著驚愕。有一次,只有一次,杜阿曾經給他講起自己童年時的那些不快;講到其他情者們嘲諷的尖叫;講到她們給她起的那個惡毒的綽號——「左情者」。難道羅斯騰聽說過這些事?……不過此時,尊敬的導師只是平靜地看著自己的學生。)奧登承認:「我有時候也這麼認為。」接著他大聲說,「我以此為榮。」 「這沒錯,」羅斯騰說,「為什麼不告訴她呢?如果她喜歡被自己的理者特質指引,那為什麼不順應呢?你可以教給她更深奧的東西,回答她的種種問題。你覺得這樣會給你家丟臉嗎?」 「我倒是無所謂……不過,這樣做有什麼必要嗎?崔特會認為我們純粹是浪費時間,不過他那邊好處理。」 「告訴他,如果杜阿能從生活中得到更多東西,能感到此生沒有虛度,那麼她就不會像現在那樣害怕逝去,也就不會再反對生下第三個孩子。」 聽了這話,奧登心裡一下子卸去了一塊大石頭,輕鬆了很多。他感激地說:「您是對的。我感到您說得完全正確。羅斯騰先生,您的理解如此深刻,長老們有您做領袖,我們的平行宇宙計劃怎麼可能失敗呢?」 「我做領袖?」羅斯騰笑了,「你忘了,現在領導我們的是伊斯特伍德。在這個項目上,他是真正的英雄。沒有他,工作簡直無法想像。」 「噢,對。」奧登回答,很是羞愧。他從未見過伊斯特伍德。事實上,到現在為止,奧登還從未聽說有哪個凡人真正遇到過他,雖然不少人都說自己遠遠望見過那個身影。伊斯特伍德是個新長老。說他新,是指至少奧登小的時候,從來沒聽人提起過他。這是不是意味著伊斯特伍德現在是個年輕的長老,而以前,在奧登是個小理者的時候,他還是個小長老。 這些都無所謂。眼下奧登只想回家。他不能跟羅斯騰擁抱,表示感謝,不過他還是再次致謝,然後滿懷喜悅地匆匆離去。 在他的喜悅中夾雜著些許自私的成分。並不是對未來小情者遙遙的期待,或者崔特那時無法形容的開心,甚至不是看到杜阿如人所願的欣慰。此刻最讓他激動的,是眼前的隨之即來的愉悅。他將要敞開胸襟,教給杜阿一切知識。他敢肯定,其他所有理者都不會有這樣的享受,因為他們沒有誰擁有一個像杜阿一樣的情者做伴侶。 那將是多麼美妙的享受,前提是崔特能理解事情的必要性。他必須跟崔特談一談,不管怎樣也得勸他耐住性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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