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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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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個步驟呢?那就是要確定,在這一年的等待中,那個太空分析員不會被人找到;沒有任何重要人物會看到他,即使他只是個白癡。所以他採取一個高明的簡單方法,把那人帶到了弗羅倫納。而在將近一年的時間中,那個太空分析員只是個心智魯鈍的當地人,乖乖地在薊荋加工廠工作。 「我猜想在這一年間,他或者他親信的部下,曾不止一次造訪他『安置』那個白癡的村鎮,看看他是否安全,身體是否還算健康。在某次造訪期間,他不知如何獲悉那個白癡曾去看過醫生,那個醫生一眼就能看出心靈改造的手術。於是那個醫生死了,他的記錄也不翼而飛,至少下城診所那一份如此。這就是X的第一次失算,他從未想到上城的診所可能有份副本。 「然後又出現了他的第二次失算。那個白癡恢復意識的速度太快了點,那個鎮長又有足夠的頭腦,看得出問題沒那麼簡單。或許照顧白癡的那個女孩,將心靈改造的事告訴過那個鎮長,這點只是猜測。 「這就是我要講的故事。」 發孚強壯的雙手互相緊握,等待著其他人的反應。 魯內最先做出回應。他身旁的區域已經大放光明,此時他坐在那裡,一面眨眼一面微笑。「這是個中等沉悶的故事,發孚。要是在黑暗中再待一會兒,我就會睡著了。」 「在我看來,」巴裡緩緩說道,「你創造的這個故事,和去年那個一樣無稽,有九成都是臆測。」 「無聊透頂!」玻特說。 「無論如何,X到底是誰?」斯汀問,「如果你不知道X是誰,那一切都毫無意義。」他優雅地打了一個呵欠,用彎曲的食指蓋住他一口小白牙。 發孚說:「至少我們其中之一看出了關鍵,X的身份是整個事件的核心。讓我們考慮一下,假如我的分析正確,那麼X必定擁有哪些特徵。 「首先,X這個人在國務院有內應。此外,這個人能下令使用心靈改造器,這個人自認能安排一次強有力的勒索行動,這個人能將太空分析員毫無困難地從薩克帶到弗羅倫納,這個人有辦法害死弗羅倫納上一名醫生。當然,他絕不是無名小卒。 「事實上,他百分之百是個有頭有臉的大人物。他一定是五大大亨之一,你們不這樣認為嗎?」 玻特從座位上一躍而起,頭部立刻不見了,只好趕緊坐回去;斯汀冒出尖銳、歇斯底里的笑聲;魯內的眼睛半埋在周圍的肥肉裡,此時正射出狂放的精光;巴裡則緩緩搖著頭。 玻特呐喊道:「到底是誰受到指控,發孚?」 「目前還沒有,」發孚保持鎮定的態度,「沒有特定的人。讓我們這麼說吧,疑犯就是我們五人。在薩克上,沒有其他人能做到X做到的事。只有我們五個人,這點毋庸置疑。問題是,究竟是五人中哪一位?首先我要說,不是我自己。」 「我們可以相信你的話,不是嗎?」魯內發出冷笑。 「你們不必相信我的話。」發孚頂回去,「我是唯一沒有動機的人,X的動機是想控制薊荋產業,而我已經在控制它。我足足擁有弗羅倫納土地的三分之一,我的加工廠、機械工廠以及貨運船隊具有壓倒性優勢,只要我願意,足以把你們任何一人或是全部淘汰出局。我不必訴諸複雜的勒索手段。」 他大吼大叫,蓋過其他四人加在一起的聲音:「聽我說!你們其他人都有動機。魯內的大陸最小,佔有率也最小。我知道他不滿意,他無法假裝對此滿意。巴裡擁有最古老的世系,過去有一段時間,他的家族曾統治整個薩克,他大概還沒忘記。玻特在審議會中總是遭到否決,因此不能在他的領土上,照他自己喜歡的方式,以神經鞭和手銃經營事業,他對這點一直懷恨在心。斯汀有許多奢侈的嗜好,他的財務狀況很糟,債務把他逼得很緊。所有可能的動機都在這裡,嫉妒、覬覦權力、覬覦財富、渴求威望。好了,你們究竟哪個是X?」 巴裡一雙老眼陡然射出怨毒的光芒:「你不知道?」 「這沒有關係。現在聽著,我說過在我們收到他第一封信之後,有件事嚇著了X(讓我們還是叫他X)。你們知道是什麼事嗎?就是我在第一次會議中,鼓吹一致行動的必要性。X當時在場,X一直是我們的一員。他知道一致行動代表了他的失敗。他原本指望贏過我們大家,因為他知道我們對各洲自治有頑固的理想,會讓我們死到臨頭還互不相容。他發覺自己錯了,於是決定按兵不動,等急迫感消失後,他可以再繼續進行。 「但他還是錯了,我們仍會採取一致行動。既然X是我們其中之一,想要確實做到這點只有一個辦法。各洲自治不能再繼續,它已是我們無法承擔的一項奢侈。因為倘若X的計謀得逞,要不就是我們其他人通通破產,要不就是導致川陀的介入。我,我自己,是我唯一能信任的人。所以從現在起,由我領導一個統一的薩克。你們同意嗎?」 其他人紛紛起身,拼命大喊大叫。玻特揮舞著拳頭,他的嘴角冒出少許唾沫。 實際上,他們什麼都做不到。發孚不禁微笑,每個人都隔著洲際距離,他大可坐在辦公桌後面,看著他們齜牙咧嘴、口沫橫飛。 他說:「你們沒有選擇。自從我們召開第一次會議後,這一年以來,我也在做自己的準備工作。當你們四位靜靜地開會的時候,聽我說,忠於我的軍官已經接掌了艦隊。」 「叛變!」眾人咆哮道。 「對各洲自治的叛變,」發孚反駁,「對薩克的忠誠行為。」 斯汀的手指神經質地互相纏繞,紅潤、銅色的指尖是他全身皮膚唯一有色彩的部分。「但元兇是X。即使X是我們其中之一,另外三人卻是清白的。我不是X,」他以狠毒的眼光環顧四周,「X是其他三人之一。」 「你們之中那些清白的,若是願意的話,可以加入我的政府,根本沒有任何損失。」 「可是你不會說誰是清白的,」玻特怒吼道,「根據這個X的故事,你會將我們全部拒於門外。根據這個……根據這個……」他喘不過氣來,只好就此打住。 「我不會那樣做。二十四小時後,我就會知道X是誰。我還沒告訴你們,我們一直在討論的那個太空分析員已經在我手中。」 其他人沉默下來,以保留與懷疑的目光互相凝望。 發孚咯咯笑了幾聲。「你們在納悶哪位會是X。其中一個人知道,這點可以確定。而二十四小時後,我們大家都會知道。現在牢牢記住,諸位,你們全都無能為力,能作戰的船艦都是我的。再見!」 他做了一個解散的手勢。 眾人的影像一個個消失,就好像顯像板上遠方的星光突然被一艘遇難的船艦所遮掩。 斯汀是最後一個離開的。「發孚。」他以顫抖的聲音說。 發孚抬起頭來。「什麼事?現在只剩我們兩人,你準備招認了?你就是X?」 斯汀的臉孔扭曲,露出極度驚駭的表情。「不,不,真的。我只是想問問,你是否真是認真的。我是指各洲自治和其他的一切。真的嗎?」 發孚望著牆上的古老精密時計。「再見。」 斯汀輕聲啜泣,抬起手來按下開關,他的身影隨即消失。 發孚面無表情、一動不動地坐在原處。會議業已結束,危機的最高潮已成過去,沮喪的情緒遂將他攫獲。在他寬大的臉龐上,不見嘴唇的嘴巴像一道深深的傷口。 所有的計算都源自一項事實:那個太空分析員是個瘋子,根本沒有什麼劫數。可是在一個瘋子周圍,卻已經發生那麼多事。分析局的瓊斯會花一年時間尋找一個瘋子嗎?他會如此鍥而不捨地追查一個無稽的故事嗎? 這點發孚從未告訴任何人,他自己也幾乎不敢面對。假如那個太空分析員根本沒有瘋,那該怎麼辦?假如薊荋的世界危在旦夕,那又該怎麼辦? 弗羅倫納籍秘書悄然來到發孚大亨面前,他的聲音細微而乾澀。 「閣下!」 「什麼事?」 「接貴千金的太空船已經著陸。」 「太空分析員和那個當地女子沒事吧?」 「是的,閣下。」 「我不在的時候,不要進行任何問話。在我抵達之前,不准他們見任何人……有沒有弗羅倫納來的消息?」 「有的,閣下。那個鎮長已被拘捕,目前正送往薩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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