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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斯汀問道:「兩者有關聯嗎?或者我們只是要從頭再提一遍去年那個可怕的事件?我煩了。」

  發孚不為所動,他說:「昨天和前天的爆炸性發展,始於有人在弗羅倫納圖書館查詢有關太空分析的參考書。對我而言,這就是足夠的關聯。讓我們看看,我是否能讓你們幾位也接受這個關聯。我要從涉及圖書館案件的三個人開始說起,拜託,不要打斷我,讓我好好說幾句話。

  「第一個人是個鎮長,他是三人中最危險的一個。當初在薩克上,他擁有極佳的記錄,是個聰明而且忠誠的人才。不幸的是,現在他拿這些能力轉而對付我們。他無疑要對這四件兇殺案負責,對任何人而言,這都是個不簡單的記錄。想到四人之中包括兩名巡警,以及一名薩克人,對一個當地人來說,實在令人不敢置信。而且他還沒有被抓到。

  「第二個牽涉本案的人是個當地女子。她沒受過教育,而且完全無足輕重。然而,過去兩天以來,對這個案子在各方面展開廣泛調查的結果,使我們知道了她的背景。她的雙親是『薊荋靈魂』的成員,不曉得你們還有沒有人記得,那是差不多二十年前,一個頗為可笑的農民謀反組織,後來毫不費力就掃平了。

  「而這就引出了第三個人,他是三人之中最不尋常的。這第三個人是個普通的廠工,而且是個白癡。」

  玻特深深吐出一口氣,同時斯汀發出尖銳的吃吃笑聲。巴裡的雙眼依然緊閉,魯內則坐在黑暗中一動不動。

  發孚說:「『白癡』這兩個字不是比喻。國安部已經無所不用其極,可是他的背景只能追查到十個半月之前。那個時候,他在弗羅倫納最大的都會附近一個村鎮被人發現,處於心智完全空白的狀態。他不能走路也不能說話,甚至不能自己進食。

  「現在請注意,他首度出現時,正是那個太空分析員失蹤幾周之後。此外還請注意,在幾個月之內,他就學會了說話,甚至在薊荋加工廠找到一份工作。什麼樣的白癡能學得那麼快?」

  斯汀近乎熱切地接口道:「哦,真的,如果他是受到適當的心靈改造,就可以做到這樣……」他的聲音越來越小。

  發孚以諷刺的口吻說:「在這一方面,我想不出更偉大的權威。然而,即使沒有斯汀的專家意見,我也早有同樣的想法,那是唯一的可能解釋。

  「而心靈改造只能在薩克或弗羅倫納的上城進行。為了做到萬無一失,我們清查過上城每一間診所,卻沒找到任何非法使用心靈改造器的跡象。然後,我們的一位調查員想到,應該查查那白癡出現後才去世的醫生所保有的記錄。沖著他能想到這點,我就一定要給他升職。

  「在那些診所中某一家,果然發現那個白癡的一份記錄。大約六個月前,有個農家女,就是上述三人之一,曾帶他去做身體檢查。這顯然是個秘密行動,因為她那天休工,用的根本是另一個藉口。醫生為那個白癡做了檢查,記錄下心靈遭到改造的確切證據。

  「這裡有個很有趣的一點。那位醫生的診所屬￿那種雙層的,同時對上城和下城營業。他是個理想主義者,這種人認為當地人也該享有一流的醫療。他還是個有條不紊的人,一切記錄都有完整的兩份,分別放在兩間診所內,以避免不必要的上上下下。他不將薩克人和弗羅倫納人的檔案隔離,在我看來,這也能滿足他的理想主義。可是那個白癡的記錄只有一份,而且是唯一沒有副本的記錄。

  「為什麼會這樣呢?假如基於某種原因,他主動決定不要複製這個特殊的記錄,它為什麼偏偏夾在上城的記錄中?為什麼不和下城的記錄放在一起?畢竟,那人是個弗羅倫納人,帶他去求醫的也是個弗羅倫納人,而且是在下城診所接受檢查的。這一切,都明明白白記錄在我們找到的那份記錄中。

  「這個奇特的謎題,可能的答案只有一個。那個記錄本來的確有兩份,可是某人毀掉了下城檔案中那一份,而他卻不知道上城診所還有一份。現在讓我們繼續討論下去。

  「在那個白癡的檢查記錄中,附有一個明確的注記,寫明在下次呈交國安部的例行報告裡,要把這個病歷中的發現包括在內。那是完全正確的,任何與心靈改造有關的病歷,都可能牽涉到罪犯甚至顛覆分子。可是這個報告一直沒有做出來,因為不到一個星期,他就死於一場交通意外。

  「這麼多巧合堆在一起,簡直令人忍無可忍,對不對?」

  巴裡張開眼睛:「你告訴我們的是個偵探驚悚故事。」

  「沒錯。」發孚以滿意的口氣喊道,「是個偵探驚悚故事。此時此刻,我就是那名偵探。」

  「那麼誰是被告?」巴裡疲倦地悄聲問道。

  「還沒出場,讓我再多扮一會兒偵探。」

  在這場他視為薩克前所未有的危機當中,發孚突然發覺自己玩得開心極了。

  他說:「讓我們再從另一頭來探討這個故事。我們暫且忘掉那個白癡,記起那個太空分析員來。我們第一次聽說這個人,是他對運輸局發出通知,說他的太空船很快就要著陸。他在早些時候發出的一封電訊,其中包括了這個通知。

  「那個太空分析員始終未曾抵達,我們在近太空到處都找不到他。非但如此,太空分析員發出的那封電訊,後來轉交運輸局保存,結果竟然不見了。分析局聲稱是我們蓄意隱藏這封電訊,國安部則相信分析局是為了宣傳而捏造出一封虛構的電訊。現在我才明白,我們兩方都錯了。那封電訊確實曾經送達,但並非被薩克政府隱藏起來。

  「讓我們創造一個人物,暫且稱他為X。X有辦法接觸運輸局的記錄,因此獲悉那個太空分析員的存在,也知曉了他所發的電訊。而且他有足夠的頭腦和能力,足以採取迅速的行動。他設法將一封秘密的次乙太電報送到太空分析員的船上,引導那人降落在某個小型私人著陸場。太空分析員照做了,而X就在那裡等他。

  「太空分析員那封有關劫數的電訊,X把它帶在身上。這樣做也許有兩個理由。第一,借著消滅這份證據,使得可能展開的偵查摸不著頭緒;第二,或許帶著它,就能贏得那個瘋狂太空分析員的信任。假如那個太空分析員覺得只能對自己的上司報告,而他很可能真的有這種感覺,X可以通過證明自己已經掌握事實的梗概,讓太空分析員逐漸把他當成自己人。

  「那個太空分析員一定說了,這點毫無疑問。不論說得多麼語無倫次,多麼瘋狂,聽來多麼不可能。X意識到它可作為極佳的宣傳武器,於是寄出勒索信給五大大亨,也就是我們。他的行事步驟,照他當初的計劃,大概正是我以前懷疑川陀將採取的行動。假使我們無法與他達成協議,他就打算利用末日即將來臨的謠言,使弗羅倫納的生產陷於癱瘓,直到我們被迫投降為止。

  「可是不久之後,出現了他的第一次失算。有件事把他嚇到了,我們待會兒再討論究竟是什麼。無論如何,他研判必須等一陣子才能繼續。然而,等待牽涉到一個麻煩。X不相信那個太空分析員的故事,可是太空分析員自己無疑極其認真。X必須做出妥善的安排,好讓太空分析員願意讓他的『劫數』等一等。

  「這點太空分析員絕對做不到,除非他執迷不悟的心靈停止運作。X或許殺了他,不過在我看來,他需要那個太空分析員提供進一步的資料(畢竟,他自己對太空分析一竅不通,不能靠嚇唬人就進行一次成功的勒索)。此外,萬一X徹底失敗,或許還能拿他換回自己的性命。反正,他動用了心靈改造器。經過改造之後,他掌握的不再是個太空分析員,而是個沒有心智的白癡,一時之間不會帶給他任何麻煩。而在一段時日之後,他的意識會逐漸恢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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