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西莫夫 > 星空暗流 | 上頁 下頁 |
二六 |
|
玻特看來相當氣惱,根本沒辦法平息:「我從川陀的阿貝爾那裡聽到過。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對太空分析員一無所知。」 「他在失蹤之前,曾送出一封電訊給他們在薩克上的基地,你至少讀過它的副本吧?」 「阿貝爾給我看過,我根本沒有留意。」 「你們其他人呢?」發孚用目光輪流向眾人挑戰,「你們的記憶能回到一周前嗎?」 「我讀過,」魯內說,「我也記得。當然!那上面同樣提到了毀滅。這就是你要指出的嗎?」 「聽我說,」斯汀尖聲道,「這裡頭充滿醜惡的暗示,根本毫無意義。真的!我真希望我們現在別討論這件事。那回我幾乎無法擺脫阿貝爾,而且正在晚餐時間之前。實在惱人不過,真的。」 「我們別無選擇,斯汀。」發孚以頗不耐煩的口氣說(與斯汀這種人能做成什麼事?),「我們必須繼續討論。那個太空分析員曾經提到弗羅倫納的毀滅,而在他失蹤的同時,我們收到一封以弗羅倫納的毀滅作威脅的勒索信。這是巧合嗎?」 「你是在說勒索信是那個太空分析員寫的?」老巴裡悄聲道。 「不太可能。他為什麼先公開宣佈,然後匿名再來一次?」 「他最初宣佈的時候,」巴裡說,「他聯絡的是他們的當地辦事處,而不是我們。」 「即使如此,還是一樣。除非萬不得已,勒索者總是只跟他的受害者接觸。」 「所以說呢?」 「他失蹤了。就算這個太空分析員是好人,可是他散播了危險的訊息。現在他落入另一批人的手中,那些人可不是好人,他們就是勒索者。」 「什麼另一批人?」 發孚繃著臉靠向椅背,嘴唇幾乎動也不動地說:「你當真問我嗎?答案就是川陀。」 斯汀打了個寒顫。「川陀!」他失聲尖叫。 「有何不可?還有什麼更好的辦法能取得弗羅倫納的控制權?那是他們對外政策的主要目標之一。如果他們不必動武就能達到目的,對他們而言當然更好。聽我說,假使我們依從這個欺人太甚的最後通牒,弗羅倫納就會成了他們的。他們准許我們保留一點,」他將兩根手指搭在一起,放到自己面前,「可是就連這一點,我們又能保有多久? 「反之,假設我們不聞不問——其實我們別無選擇——那川陀會怎麼做呢?哈,他們會對弗羅倫納農民散佈謠言,說那個世界的末日即將來臨。等到他們的謠言傳開,便會引起農民的恐慌,然後除了災禍還會有什麼?如果一個人認為明天就是世界末日,還有什麼力量能驅使他工作?到時收成都會爛掉,而倉庫將空空如也。」 斯汀舉起一根指頭抹勻一側面頰上的化妝,他正照著自己寓所中的一面鏡子,只不過它在接收範圍外。 他說:「我不認為那會對我們造成太大傷害。如果收成減少,難道價格不會上漲嗎?一段時間之後,結果將證明弗羅倫納仍好端端在那裡,那時農民便會回到工作崗位。此外,我們總是能以束緊出口作威脅。真的!我不知道任何文明世界沒有薊荋如何能活下去。哦,那可是王者薊荋啊,我認為這簡直是小題大做。」 他表露出厭煩的態度,一根指頭優雅地放在臉頰上。 巴裡的一對老眼早已閉起來。此時他說:「現在沒有漲價的空間了,我們已經把它賣到天價。」 「正是如此,」發孚說,「反正不會造成嚴重的缺貨。川陀一向在等待弗羅倫納上出現動亂跡象;假如他們能讓整個銀河認為薩克將無法保證薊荋的出口,那麼他們登陸弗羅倫納、維持他們所謂的秩序,並保持薊荋的固定產量,就是宇宙間最自然的一件事。而危險的是,銀河中的自由世界或許會為了薊荋,而跟他們站在一條陣線上。尤其是當川陀同意打破壟斷、增加產量並降低售價的時候。事後他們可能是另一副嘴臉,但在這個節骨眼上,他們會得到其他世界的支持。 「川陀若想攫取弗羅倫納,這是唯一合乎邏輯的做法。假如只是單純使用武力,即使為了自保,川陀勢力範圍外的自由銀河也將加入我們的行列。」 魯內說:「那個太空分析員又扮演什麼角色?他是必要的角色嗎?如果你的理論足夠充分,就應該能解釋這一點。」 「我認為可以。這些太空分析員多半心理不平衡,而這一位,則發展出某種——」發孚動了動手指,仿佛在玩弄一堆隱形的積木,「某種瘋狂的理論。是什麼理論並不重要,川陀不能讓它公諸於世,否則太空分析局會加以否定。然而,把那個人抓起來,打探出詳細內容,他們得到的情報或許就足以唬住普通人。他們可以利用它,讓它聽來像是真的。分析局是川陀的傀儡,一旦這個故事借著科學化的謠言散佈出去,不論他們如何否認,力量都不足以壓倒那個謊言。」 「聽來實在太複雜。」玻特說,「怪了,他們不能讓它公諸於世,可是偏偏又要讓它公諸於世。」 「他們不能讓它以嚴肅的科學聲明公諸於世,甚至不能讓分析局收到這種聲明。」發孚耐心地說,「但他們可以把它當成謠言流傳出去,你看不出來嗎?」 「那麼,老阿貝爾為何還要浪費自己的時間,尋找那個太空分析員呢?」 「你指望他到處宣傳那人在他的手裡?阿貝爾真正做的事情,和他似乎正在做些什麼,完全是不相干的兩碼事。」 「好吧,」魯內說,「如果你說對了,我們要怎麼做?」 發孚說:「我們認識到了這個危險性,這點就非常重要。如果有可能,我們要把那個太空分析員找出來。我們必須將所有已知的川陀間諜置於嚴密監視之下,但不可真正干涉他們的行動。從他們的行動中,我們便有可能瞭解事態的發展。至於弗羅倫納即將毀滅的宣傳,我們必須在該行星上徹底壓制。對於第一波的竊竊私語,就一定要及時以最嚴厲的手段對付。 「最重要的一點,我們必須保持團結。在我看來,本次會議唯一的目的,就是形成一個共同陣線。我們都知道各洲自治的重要,而我確信沒人比我更堅持這點。然而,那是在普通狀況下,現在則不是普通狀況。各位看出來了嗎?」 多少有些勉強,因為各洲自治不是能輕易放棄的一件事,他們都看得出來。 「那麼,」發孚說,「讓我們等待第二波行動。」 那是一年前的事。眾人離去後,發孚大亨遭到一生中最離奇、最徹底的慘敗。在他相當長而相當不凡的奮鬥史中,從來未曾有過這種經驗。 根本沒有第二波行動,他們都沒有再收到來信。那名太空分析員始終未曾尋獲,而川陀一直保持斷斷續續的搜尋。弗羅倫納上沒有任何末日謠言的蛛絲馬跡,薊荋的收成與加工維持著平穩的進度。 魯內大亨開始每週打電話給發孚。 「發孚,」他通常都這麼說,「有任何新發展嗎?」他的肥肉總是因得意而顫動,喉嚨裡總是冒出嘶啞的咯咯笑聲。 發孚垂頭喪氣、無動於衷地接受他的嘲笑。他能怎麼辦?他一而再、再而三地過濾線索,可是根本沒用。少了一項因素,一項極其重要的因素遺漏了。 然後,一切突然同時爆發,讓他終於得到答案。他知道自己得到了答案,而謎底則是他始料未及的。 他再度召集了一次會議。現在,精密時計顯示的時間,是兩點二十九分。 他們開始一一出現。第一個是玻特,他緊抿著嘴唇,用一根長著倒刺的指頭搔刮長著灰色短須的面頰。接著是斯汀,他剛剛將臉上的化妝品洗淨,露出一副蒼白、病弱的面容。巴裡帶著倦意,顯得漠不關心;他的雙頰凹陷,扶手椅上鋪著厚實的襯墊,旁邊放著一杯熱牛奶。最後出現的是魯內,比其他人遲了兩分鐘;他的嘴唇濕答答的,一臉悶悶不樂的表情。他的所在地又是黑夜,這次他的燈光十分暗淡,使他像是坐在立方陰影中的朦朧身形,即使發孚的燈光擁有薩克之陽的威力,也無法照亮他周圍的區域。 發孚開口道:「諸位大亨!去年我推測有個距離遙遠而背景複雜的危機,我那樣做是掉進了陷阱。危機的確存在,但不是來自遠方。它和我們很近,非常接近。你們其中之一已經知道我的意思,其他人也很快就會知道。」 「你究竟是什麼意思?」玻特不耐煩地問。 「有人叛變!」發孚頂了回去。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