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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恰好相反,閣下。正是因為我不想作那種指控,所以我必須見他。我可不希望根據不完整的情報,隨便推斷那個機器人的停擺和他這位首席有任何關係,只要他說一句話,就能澄清這一切。」

  「你瘋了!」

  「很好,那就請你告訴首席機器人學家,有個瘋子想要他說句話,好讓他不至於被指控為兇手,這就是我要說的第一點。我這兒還有第二點,可否請你告訴他,這個瘋子剛剛完成對人體藝術家山提瑞克斯·格裡邁尼斯的詳盡偵訊,此時正從格裡邁尼斯的宅邸和你們聯絡。然後第三點——你是否覺得我說得太快了?」

  「沒有!趕快說完吧!」

  「第三點如下,想必首席機器人學家日理萬機,或許不記得人體藝術家山提瑞克斯·格裡邁尼斯到底是誰。這樣的話,請指出他這個人就住在研究院裡面,而過去一年間,他和目前住在奧羅拉的索拉利女子嘉蒂雅經常散步出遊。」

  「地球人,我不能傳達這麼荒謬、這麼唐突的口信。」

  「這樣的話,可否請你轉告他,我會直接到立法局,當眾宣稱我的調查無法繼續下去,因為有個叫馬龍·西希斯的人自作主張向我保證,首席機器人學家凱頓·阿瑪狄洛絕對不會協助我調查詹德·潘尼爾被毀的案子,而且即使遭到指控,他也絕對不會挺身而出替自己辯解。」

  西希斯漲紅了臉。「我諒你不敢說這種話。」

  「是嗎?我又會有什麼損失?另一方面,公眾聽到這些話又會作何感想呢?畢竟,奧羅拉人都萬分清楚,在機器人學這個領域,阿瑪狄洛博士的水平僅次於法斯陀夫博士,所以,如果法斯陀夫和這樁機殺案無關——我有必要繼續說下去嗎?」

  「地球人,你也許還不知道,奧羅拉法律對誹謗罪是絕不寬貸的。」

  「這點我毫不懷疑,但如果阿瑪狄洛博士為誹謗所苦,他的下場很可能比我更慘。你何不乾脆替我傳個口信呢?只要他對這幾點作出解釋,那些什麼誹謗、指控之類的問題都能避免了。」

  西希斯沉下臉,硬邦邦地說:「我會把口信傳給阿瑪狄洛博士,但我會極力建議他拒絕見你。」說完他立刻消失了。

  貝萊又開始耐心等待,就在這個時候,格裡邁尼斯做了一個激烈的手勢,並壓低聲音說:「你不能這麼做,貝萊,你不能這麼做。」貝萊並未回答,只是揮手要他閉嘴。

  大約過了五分鐘(在貝萊的感覺中卻要長得多),西希斯怒氣衝天地再度出現,說道:「幾分鐘後,阿瑪狄洛博士會站在我這個位置和你說話,好好等著!」

  貝萊立刻答道:「這樣空等毫無意義。我會直接去阿瑪狄洛博士的辦公室,在那裡和他碰面。」

  他走出灰色圓圈,對丹尼爾做了一個切割的手勢,丹尼爾隨即中斷了聯線。

  格裡邁尼斯像是掐著脖子說:「地球人,你不能對阿瑪狄洛博士的手下那麼說話。」

  「來不及了。」貝萊說。

  「他能在十二小時內把你趕出這個世界。」

  「如果我在厘清案情上無法取得任何進展,同樣會在十二小時內被趕出這個世界。」

  丹尼爾說:「以利亞夥伴,只怕格裡邁尼斯先生的警告自有道理。由於你並非奧羅拉公民,奧羅拉世界立法局頂多只能把你驅逐出境。話說回來,他們卻能堅決要求地球當局對你施以嚴懲,而他們會如願以償的。在這件事情上,地球當局無法拒絕奧羅拉的要求。我可不希望你因此遭到懲處,以利亞夥伴。」

  貝萊以沉重的口吻說:「我也不希望遭到懲處,丹尼爾,但我必須冒這個險——格裡邁尼斯先生,很抱歉,我不得不說我是從你家跟他們聯絡的。我必須設法說服他見我,而我覺得這項事實或許會有影響力。況且,我說的畢竟都是實情。」

  格裡邁尼斯搖了搖頭。「如果早知道你打算怎麼做,貝萊先生,我絕不會允許你在我家通話。我覺得自己在這裡的職位勢必難保了,而——」他的聲音充滿悲痛,「你又能做些什麼來補償我呢?」

  「我會盡力設法幫你保住這份工作,格裡邁尼斯先生,不會給你惹麻煩的,這點我有信心。然而,如果我失敗了,你大可把我形容成一個瘋子,說我胡亂指控你,而且還威脅要污蔑你,所以你只好讓我使用你的顯像機。我確信阿瑪狄洛博士會相信你的,畢竟,你已經向他提交一份報告,投訴我對你進行污蔑,對不對?」

  說到這裡,貝萊揮了揮手。「告辭了,格裡邁尼斯先生,讓我再謝你一次。你不用擔心,還有——那個關於嘉蒂雅的建議,你可別忘了。」

  在丹尼爾和吉斯卡一前一後的護送下,貝萊走出了格裡邁尼斯的宅邸,幾乎未曾意識到自己再度走進了開放空間。

  53

  一旦來到戶外的開放空間,情況就完全不同了。貝萊停下了腳步,抬頭向上望去。

  「怪了,」他說,「我並不覺得已經那麼晚了,雖然我也知道奧羅拉的一天要比標準日短一點。」

  「怎麼回事,以利亞夥伴?」丹尼爾的關切溢於言表。

  「我完全沒想到,太陽已經下山了。」

  「太陽還沒有下山,先生,」吉斯卡插嘴道,「距離日落還有兩小時。」

  丹尼爾說:「是因為暴風雨快來了,以利亞夥伴。雲層越來越厚了,但還要一陣子,暴風雨才會真正出現。」

  貝萊打了個哆嗦。黑暗本身並不會對他造成困擾。事實上,置身戶外之際,夜晚要比白天更令人心安,因為黑夜會造成暗室的假像,白晝則會任由地平線和開放空間向四面八方延伸。

  糟的是,此時既非白天也並非黑夜。

  他再度試著回憶那次在戶外淋雨的情景。

  但他忽然想起來,自己從未在下雪的時候待在戶外,甚至不確定從天而降的「固態水結晶」是什麼模樣,而光看文字的描述是絕對不夠的。年輕人有時會出去滑雪或玩雪橇——或諸如此類的活動——回來後經常興奮得尖叫——但總是很高興能再度回到大城裡。有一次,班根據某本古書上的說明,自己試著做了一對滑雪板,結果差點被白茫茫的積雪活埋了。不過,就連自己兒子親口所作的描述,無論是雪的外觀或觸感,在他聽來也是模模糊糊,完全無法令人滿意。

  而且,誰也不會在真正下雪時到戶外去,天上的雪花和地下的積雪是很不一樣的。這時,貝萊在心中告訴自己,至少大家都同意一件事,那就是只有在非常冷的時候才會下雪。現在並不算非常冷,只是很涼而已。那些雲層並不代表即將下雪——不過,這樣的自我安慰成效不彰。

  根據他的親身經驗,地球的陰天並不是這個樣子。在地球上,雲層的顏色比較淡,這點他很肯定——即使已經達到鋪天蓋地的程度,看起來也只是灰白色而已。而在這裡,天色(姑且用這個說法)令人很不舒服,是一種死氣沉沉的黃灰色。

  是不是因為和地球的太陽相較之下,奧羅拉太陽的顏色偏橙一點?

  他問:「這種顏色的天空——算是異常嗎?」

  丹尼爾抬頭望瞭望。「不算異常,以利亞夥伴,是暴風雨快來了。」

  「你們這兒常有這種暴風雨嗎?」

  「每年這個時候,答案都是肯定的,有時還是雷雨呢。這沒什麼好驚訝的,昨天氣象預報就已經提到,今天早上又報了一次。明早破曉前它就會結束了,最近我們的降雨有點不足,這些雨水剛好能夠滋潤田野。」

  「氣溫也總是這麼低嗎?這也算正常嗎?」

  「是啊,沒錯——我們趕緊進氣翼車去吧,以利亞夥伴,裡面可以調高溫度。」

  貝萊點了點頭,走向午餐期間一直停在草地上的氣翼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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