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西莫夫 > 曙光中的機器人 | 上頁 下頁 |
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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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就是人形機器人啊。你要知道,有些人認為最完美的拓荒者是人形機器人,應該由他們來建立新世界。」 貝萊說:「你的意思是,雖然你們早已擁有機器人,以前卻從來沒有人提出過這個想法?」 「喔,有的,但總是一眼就看得出行不通。那些不具人形的普通機器人,倘若沒有人類在旁監督,他們建立的世界只會適合非人形機器人,可別指望他們所馴服的世界會適合人類居住,因為人類的身心要比他們更纖細,而且更多變。」 「把他們建立的世界當作一階近似,我認為絕對合理。」 「絕對合理,貝萊先生。然而,從這裡就看得出奧羅拉開始沉淪了,因為我們絕大多數的同胞都有一種強烈的感覺,那就是一階近似雖然絕對合理,可惜絕對不夠。另一方面,如果換成了無論身心都儘量模擬人類的人形機器人,他們所建立的世界只要適合他們自己,就一定能適合奧羅拉人。你明白其中的邏輯吧?」 「完全明白。」 「所以說,他們會建立一個很理想的世界,等到他們大功告成,而奧羅拉人終於願意動身的時候,我們的同胞剛離開奧羅拉,便會踏上另一個奧羅拉。他們等於從未離開家園,只是換到一個較新卻一模一樣的家園,然後在那裡繼續沉淪下去。這其中的邏輯你也明白吧?」 「你的論點我懂了,但我想奧羅拉人並不懂。」 「或許吧。我想,如果我的對手沒有利用詹德之死來摧毀我的政治人格,那麼我的論點會更為強而有力。現在,你是否看出安在我身上的動機了?想必我暗中發起了一個毀滅人形機器人的計劃,以免他們被用來開拓新世界。至少我的政敵是這麼說的。」 現在輪到貝萊停下腳步,他若有深意地望著法斯陀夫,然後說:「你該瞭解,法斯陀夫博士,站在地球的立場,我們希望你的論點大獲全勝。」 「站在你自己的立場也一樣吧,貝萊先生。」 「好吧,我也一樣。但如果我把自己暫時擺到一邊,對我的世界地球而言,以下幾件事還是萬分重要。一是你們最好能夠允許、鼓勵並且協助我的同胞探索銀河;二是放手讓我們選擇自己喜歡的生活方式;三是不要讓我們永遠被禁錮在地球上,否則我們只有死路一條。」 法斯陀夫說:「我想,你們其中會有些人堅持繼續自我囚禁。」 「當然,也許我們絕大多數都這麼想。然而,起碼有幾個人——我希望儘量多——一旦得到許可,就會儘快逃離地球。因此之故,不論你是否真的無辜,我的職責都是要還你清白——我這麼做,並不算是反映一大半的人類所認同的法律,而是出於一個地球人的單純動機。話又說回來,若想要我全心全意投入這項工作,我必須先確定事實上你是被冤枉的。」 「當然!這點我瞭解。」 「那麼,你把那個『動機』告訴了我,等於再次向我保證你確實是無辜的。」 法斯陀夫說:「貝萊先生,我完全瞭解你在這件事情上毫無選擇餘地。而且我相當清楚,即使我告訴你我罪有應得,但迫於你自己以及地球的需要,你還是不得不幫助我掩蓋真相。老實說,假使我真的犯了罪,我會覺得無論如何要對你說實話,讓你好歹心裡有數,而你在充分掌握狀況之後,所採取的營救行動也會更為有力——不只救我,也是救你自己。但我不能那麼做,因為事實上我是無辜的。不論我表面上涉嫌多麼重大,但我真的沒有毀掉詹德,連想也從未那麼想過。」 「從未想過?」 法斯陀夫擠出一抹苦笑。「喔,或許有那麼一兩次,我想到自己若是從未提出那些高明想法,導致人形正子腦的發展,奧羅拉的處境應該會更好——或者,如果能夠證明這樣的正子腦並不穩定,隨時可能心智凍結,結果也會一樣。但那只是胡思亂想罷了,我從未有一時一刻認真思考過要因此毀掉詹德。」 「那麼,我們必須摧毀他們安在你身上的這個動機。」 「很好,如何進行?」 「我們可以證明這麼做毫無用處。毀掉詹德又有什麼用?沒了詹德,還會有成千上萬的人形機器人陸續問世。」 「只怕事實並非如此,貝萊先生,今後再也不會有了。能夠設計人形機器人的人只有我一個,但只要機器人拓荒這個構想仍是選項之一,我就拒絕再製造任何人形機器人。詹德死了以後,就只剩下丹尼爾了。」 「別人也可能破解人形機器人的奧秘啊。」 法斯陀夫揚起下巴。「我倒很想看看有哪個機器人學家做得到。我的敵人成立了一個『機器人學研究院』,唯一的宗旨就是要發展出人形機器人背後的理論,但他們是不會成功的。至少他們目前沒有任何成果,而我確定他們永遠不會成功。」 貝萊皺起了眉頭。「如果只有你知曉人形機器人的奧秘,又如果你的敵人走投無路,難道他們不會打你的主意嗎?」 「當然會。他們正在拿我的政治前途來威脅我,或許還打算以懲戒的名義禁止我繼續從事這方面的研究,也就是還要埋葬我的學術前途,而目的是希望逼我就範,和他們分享這些機密。他們甚至會讓立法局命令我同意這麼做,否則就要查封我的財產,乃至將我下獄——天曉得還有些什麼招數?然而我已經打定主意,無論他們使出任何手段——任何手段——我都會咬牙吞下去,總之絕不屈服。但我並不希望走到這一步,這點你瞭解吧。」 「他們知道你誓死不從的決心嗎?」 「我希望他們知道,因為我已經明明白白告訴他們。我想他們認為我只是在唬人,只是說說罷了——但我是認真的。」 「可是如果他們真的相信你,也許就會採取更激烈的手段。」 「你這話什麼意思?」 「例如偷竊你的文件,或是綁架你,甚至對你刑求。」 法斯陀夫隨即縱聲大笑,貝萊漲紅了臉,趕緊解釋道:「我也討厭說得這麼像超波劇的對白,但你到底有沒有考慮過這種可能?」 法斯陀夫答道:「貝萊先生——一、我的機器人能夠保護我。想要把我抓走,或是奪取我的研究成果,勢必得發起一場正規的戰爭;二、那些和我敵對的機器人學家就算僥倖成功了,也絕不敢公開承認這是一窺人形正子腦奧秘的唯一途徑,否則他們的學術聲譽將瞬間化為烏有;三、這種事在奧羅拉是聞所未聞的。他們若想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對付我,哪怕只要洩漏一點風聲,那麼立法局——以及所有的輿論——立刻會倒向我這邊。」 「是這樣的嗎?」貝萊一面喃喃問,一面在心中咒駡造化弄人,令他不得不在一個陌生的文化背景中辦案。 「是的,請相信我。我倒是希望他們會用這種聳動的手段,我真心希望他們愚蠢到了那種地步。事實上,貝萊先生,我希望自己能說服你投奔他們的陣營,取得他們的信任,誘騙他們對我的宅邸發動一場攻擊,或者在空巷中偷襲我——或是任何諸如此類的手段,我猜在地球上,這些事都很普遍吧。」 貝萊硬邦邦地說:「我想,這並非我的行事風格。」 「我也這麼想,所以我壓根兒沒打算實現這個願望。但請相信我,這其實很糟糕,因為如果無法說服他們考慮自殺式攻擊,他們便會繼續施展那個更高明的手段——我是指從他們的觀點而言——他們將用一堆謊言來毀掉我。」 「什麼謊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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