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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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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羅斯騰不但不生氣,反而更高興了。他說:「說得好,我親愛的小左。真該讓其他人也聽聽。」 奧登已經匆忙恢復到了平時的體積,心裡一半是尷尬,一半是欣喜。他聽到長老叫他「親愛的小左」,除了崔特還從來沒人這麼叫他,這讓他興奮莫名。 那次談話過了不久,羅斯騰就為他們找來了杜阿。奧登有時候會想,這兩件事之間有無什麼聯繫,沒過多久,這念頭就淡化了。倒是崔特,總是不住地提起,完全是因為他親自去找了羅斯騰,杜阿才會來。奧登後來也就懶得想了,這事說不清楚。 不過現在他又要去找羅斯騰了。那次關於宇宙衰亡的談話已經過去了很久,他也早就明白了長老們一直在為繼續生存而不懈鑽研。現在,他自己已經在許多領域內駕輕就熟,羅斯騰也坦言,在物理學方面自己已經沒什麼可教的了。而且羅斯騰手上還有別的小理者要教,所以奧登已經不像以前那樣,常常去找導師請教了。 奧登在理者學校裡找到了羅斯騰,他的導師正在帶兩個半大的理者。羅斯騰透過玻璃窗看見他過來,便走出教室,小心地關上門。 「我親愛的小左,」他還是這麼稱呼奧登,一邊伸出肢體,作出友好的姿態(奧登過去常常會有一種衝動,要去擁抱他,不過,每次都忍住了),「你好嗎?」 「羅斯騰先生,我不是有意打攪的。」 「打攪?那兩個孩子自學一會兒毫無問題。他們大概很希望看到我離開一陣,我想我一定是說得太多,惹他們煩了。」 「不可能。」奧登回答,「您的語言總是讓我深深沉醉,他們一定也有同樣的感受。」 「好吧好吧。聽到你這麼說,我真開心。我常常看到你去圖書館,還聽別人說你的高級課程學得相當不錯,這麼說可真讓我想念我最出色的學生。崔特最近怎麼樣?他還像以前那麼頑固嗎?」 「越來越頑固。他全心全意地照顧著這個家。」 「杜阿呢?」 「杜阿?我來這裡就是——您知道,她非常與眾不同。」 羅斯騰點點頭:「是的,我知道。」奧登看著他,覺得他說這話時神情有些憂鬱。 奧登沉默了一陣,決定直接講出問題的所在。他說:「羅斯騰先生,您當年把她帶來,帶給我和崔特,僅僅是因為她的特別嗎?」 羅斯騰說:「這很奇怪嗎?你自己就非常與眾不同,奧登,你還跟我不止一次地提過,崔特也非同一般。」 「是的,」奧登確信地回答,「他的確如此。」 「這麼說,難道你們的家庭中不該再有個與眾不同的情者嗎?」 「與眾不同會有很多種表現。」奧登又是一副深思的表情,「有時候,杜阿的古怪舉止會惹惱崔特,我也很擔心。我跟您提過嗎?」 「經常。」 「她不喜歡……交媾。」 羅斯騰認真地聽著,沒有一點困惑的表情。 奧登繼續往下說:「在我們交合的時候,她自然也感到歡愉。可是想要勸她開始交合,就不太容易。」 羅斯騰問道:「那崔特呢?他怎麼看待交媾?我是說,除了當時的快感以外,他怎麼看待交媾?」 「孩子,當然是為了孩子。」奧登回答,「我也喜歡孩子,杜阿也一樣。不過崔特是撫育者,您能理解嗎?」(奧登忽然想到羅斯騰不見得能完全理解家庭的意義。) 「我儘量理解,」羅斯騰說,「按照我的判斷,交媾對崔特的意義超過歡愉本身。而你呢?除了快感以外,你還有什麼感受?」 奧登想了想說:「我想您應該明白。有一種思維上的刺激。」 「嗯,我知道,我只是提醒你注意,希望你不要忽視這點。你以前多次跟我提起,每次經過一段時間的交媾,其中經歷了莫名的時間流逝——我得承認的確會有很長一陣子看不見你——你都會突然發現,自己弄懂了很多以前沒有完全理解的東西。」 「就好像在那段時間裡,我的思維持續活躍一樣,」奧登說,「這段時間對我的思考必不可少,雖然當時我完全感覺不到時間流逝,甚至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在這段時間裡,我思考得更深遠,更有效率,完全不用為其他無謂的瑣事分心。」 「對,」羅斯騰表示同意,「當你恢復意識時,思維就會有很大突破。在理者之中,這種情況很普遍,儘管我不得不承認,誰也不如你提高得這麼快。說實話,我認為在歷史上,也還沒有哪個理者能達到你的程度。」 「真的?」奧登問道,努力掩飾心中的得意。 「換個角度說,也沒准我是錯的,」看到奧登突然故意熄滅了所有光亮,羅斯騰微微有些笑意——「不過別想那麼多了。回到我們的問題上來,目前的狀況是,你和崔特兩個,從交媾中所得的東西,超過歡愉本身。」 「是的,毫無疑問。」 「那杜阿呢?除了歡愉,她還能得到什麼?」 久久的沉默。「我不知道。」奧登說。 「你問過她嗎?」 「從來沒有。」 「那麼這時,」羅斯騰說,「我們假設她除了快感以外,什麼都得不到,而你和崔特卻可以有超出快感的收穫,那她為什麼還要更熱衷於交合呢?」 「可別的情者都不需要那麼多……」奧登馬上爭辯。 「杜阿可不是一般的情者,我記得你總這麼說,口氣還很得意。」 奧登羞愧得無地自容:「我一直覺得這是兩回事。」 「那又該怎麼解釋呢?」 「這很難解釋。我們三個組成了一個家庭,在其中互相感知,互相理解;在某種程度上說,家庭是一個獨立的個體,我們都是其中的一部分。這個家庭個體從產生到消亡,一般大家都渾然不覺。要是我們在這個問題上想得太多,糾纏太深,那麼這個個體就會面臨解體的危險。所以,我們從來不會過多地考慮。我們……」奧登絕望地卡住,覺得根本說不清,「跟別人解釋家庭的事,實在很困難——」 「不過,我已經儘量去理解了。你說過,你在腦海中抓住了一點杜阿內心的想法;她好像有什麼事情在瞞著你,是嗎?」 「我不敢肯定。只有一點模糊的印象,不時在我腦海角落閃現。」 「是什麼呢?」 「有時候我想,杜阿不願意生一個小情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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