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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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邁克爾斯搖搖頭說,「對不起!我沒有辦法進行更詳細的解釋了。比林斯基的生物物理學我認為我是懂得的,但他的數學我就不明白了。歐因斯也許能告訴你。」 格蘭特說,「我以後再問他——如果有以後的話。」 船又突然被照亮了,是普通的白光。格蘭特的眼睛覺察到什麼東西在動,他就抬起頭來看。什麼東西正在往下降,原來是兩個巨大的叉尖,一邊一個,在船兩邊降下來。 歐因斯大聲叫道:「大家都檢查一下安全帶。」 格蘭特沒去費這個事。他感到後面有什麼東西使勁拉他,他的身子就自動向前一挺,把帶子拉得緊緊的。 科拉說,「我在檢查你是不是被鉤緊了。」 「僅僅是被安全帶鉤摟緊了。」格蘭特說,「但還是謝謝。」 「別客氣。」然後,她轉到右邊,關心地說,「杜瓦爾大夫,系上您的安全帶。」 「好吧,系上你自己的。」 為了能夠著格蘭特,科技早把帶子解開了。現在她把它系上了,正好,羞一點就來不及了。叉尖現在已經降到低於眼睛的地方,正在象一個能把人嚼得粉碎的巨顎逐漸合攏起來。格蘭特渾身肌肉不由得都繃緊了。叉尖停下來,又動了,然後接觸了。 「海神號」顛簸、顫抖起來,船上所有人員都被猛烈地拋到右邊,然後稍稍輕一點,又被拋到左邊。船內充滿了刺耳的金屬碰撞的迴響。 接著是一片靜寂,猶如懸掛在一片空虛之上的感覺。船在輕柔地搖擺著,同時甚至更加輕柔地顫抖著。格蘭特往下礁,看到一個帶著廣闊的紅色表面的什麼東西,在向下沉,逐漸變得模糊、陰暗,然後消失了。 根據他們目前的大小比例,他無法知道離地面有多高,但他的感覺就象在一幢公寓房子的第二十層樓上,身子探出窗外的感覺一模一樣。 象這條船現在這麼小的東西,從這麼高的地方掉下去,是不應該遭受重大損害的。空氣的浮力會使他們下降速度減緩到安全的速度——至少會這樣,如果體積小是他們唯一長處的話。 但是格蘭特對歐因斯在介紹情況時談到的那點記得清清楚楚。此時此刻,他本人是由一個足尺碼的人的全部原子構成的,而不象一個與他現在的實際體積相同的東西那樣,可能只包含少數幾個原子。相應地他要比原來脆弱,這艘船也是一樣。從這種高度掉下去是會把船摔個粉碎,把船員摔死的。 他看著裝載著船的吊架。在正常的人看來,它們是個什麼模樣,格蘭特沒有去想它,對他本人來說,它們是彎曲的鋼柱,直徑有十英尺,利落地互相嚙合,形成一個連在一起的金屬吊架。暫時,他感到安全了。 「它來了。」歐因斯大聲喊道,由於興奮,嗓子都變粗了。 格蘭特迅速地朝四周看了一遍,才弄清楚「它」是什麼。 閃爍的亮光是從光滑透明的一圈玻璃板上反射過來的,這個玻璃圈大得足以把一所房屋圍起來。它平穩地、飛快地往上升,下面——正下方——很遠的地方,是突然出現在水面上的彩虹色閃爍的反射光波。 「海神號」被懸掛在一個湖面上了。這時圓筒的玻璃圍牆在船體四周上升,湖面看來在他們下面不超過五十英尺的地方。 格蘭特把身子緊靠在椅背上。他一下子就能猜到下一步將發生的事。因此他已經有所準備,而當他的椅子好象從他底下面往下掉的時候,他一點也沒有噁心的感覺。他的感覺同他曾經在海面上的一次動力俯衝的過程中所經歷過的很相象。進行那次演習的飛機,後來根據原來意圖,撤出了演習,然而這艘突然成了空運潛艇的「海神號」,卻不準備這樣辦。 格蘭特混身的肌肉都緊張了起來,然後又試圖放鬆下來,好讓安全帶,而不是自己的骨頭,來承當這次打擊。 它們撞上了,這一震幾乎把他的牙齒震出了牙床。 原來格蘭特料想在窗外將看到的是浪花,是一扇往上湧的水牆。然而他看到的卻是一種寬闊而粘稠的餘波,形成均勻的圓圈,象油似地飛快地向外擴散。然後,當他們繼續往下降的時候,一個接著一個地湧來了。 吊架的爪子鬆開了,船隻狂亂地顛簸著,然後停止了,浮在水中,慢慢地轉著圈。 格蘭特長長地吐了一口氣。他們是在一個湖面上,這點不會錯,但是象這樣的湖面,他還從來沒有看見過。 邁克爾斯問道:「你曾料想會看到波浪,格蘭特?」 「是啊。」 「我得承認,我自己也這樣。格蘭特,人類的頭腦,是個有趣的東西。它總是期望看到它過去看到過的東西。我們被微縮了,被放到一個盛了水的容器裡面,它就象一個湖泊,因此,我們期望看到波浪、泡沫、碎浪,等等,等等。誰知道還有些什麼!但是不管這個湖我們看來是什麼樣子,它卻並不是湖,而只是一個盛了水的容器;它有漣漪,卻沒有波浪。而且不管你把漣漪放大多少倍,它也不會象波浪。」 「不過這還是很有意思的,」格蘭特說。粗大的滾滾流體波紋——按照普通比例,本來是會引起一些纖細的漣漪——不斷地向外湧的。它們從遠處的牆壁反折回來,形成一些干涉波,把波紋分割成座座山巒,與此同時「海神號」按著劇烈的節奏,一會兒升高,一會兒下降。 「有意思?」科拉憤怒地問道。「你能說的就是這句話嗎?這簡直是太壯麗了。」 「上帝親手製造的東西,」杜瓦爾補充道,「按照任何星等標度都是雄偉的。」 「好吧,」格蘭特說:「我同意,壯麗、雄偉——行,就這樣吧——就是也有點使人想吐,你知道。」 「哦,格蘭特先生」科拉說,「你總有辦法對什麼事情都潑冷水。」 「對不起。」格蘭特說。 無線電響了,格蘭特又發回「一切良好」的電文。他按捺住了發出「均感暈船」電文的衝動。 然而,就連科拉也開始顯出不舒服的神色。也許他本來就不應該把這個想法裝進她頭腦裡去。 歐因斯說:「我們得靠人力下潛。格蘭特,鬆開你的安全帶,去把第一號和第二號閥門打開。」 格蘭特蹣跚地站了起來,對於能有行走的自由而感到高興——即使這種自由是有限度的,他走向能壁上標有「一號」字樣的蝶形閥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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