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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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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篇 婉達·謝頓 婉達·謝頓:在哈裡·謝頓的暮年,他變得最為憐愛(也有人說是依賴)他的孫女婉達。十幾歲痛失雙親後,婉達·謝頓便獻身于其祖父的心理史學計劃,填補了雨果·阿馬瑞爾留下的空白…… 婉達·謝頓的研究內容至今大多仍然是謎,因為它幾乎都在完全隔絕的環境中進行。得以與婉達·謝頓研究工作接觸的人,只有謝頓自己以及一位名叫史鐵亭·帕佛的青年(四百年後,他的後裔普芮姆對川陀的重生做出重大貢獻,當時這顆行星正從大浩劫的灰燼中站起來〔基地紀元300年〕)…… 雖不清楚婉達·謝頓對基地的貢獻到了什麼程度,但毋庸置疑,其重要性無與倫比…… ——《銀河百科全書》 §01 哈裡·謝頓走進帝國圖書館(腳步有點跛,最近這個毛病越來越常犯),朝一排貼地滑車的方向走去。在圖書館建築群無邊無際的回廊中,這種小型交通工具能夠通行無阻。 然而,坐在某間銀河地理凹室的三個人吸引了他的注意。那裡的三維銀河輿圖表現出銀河系的完整風貌,此外,當然,每個世界都緩緩繞著星系核心旋轉,同時還進行著轉軸與前者垂直的自轉。 從謝頓所站的位置,他能看見邊境星省安納克裡昂以鮮豔的紅光標示出來。它位於銀河的邊緣,佔有廣大的範圍,但其中的恒星相當稀疏。安納克裡昂的不凡之處既不在財富也不在文化,而在於它與川陀的距離:足有一萬秒差距之遠。 謝頓一時興起,在三人附近的一個電腦操作臺前坐下,隨便打了一個搜尋指令,心裡明白得花上無數時間才能找到答案。某種直覺告訴他,他們一定是出於政治因素,才會對安納克裡昂有這麼強烈的興趣——它在銀河中的位置,使它成為當今帝國政權最不保險的領域之一。謝頓的眼睛盯著自己的屏幕,但耳朵則聽著身旁的討論。圖書館裡通常很少會聽到有人談論政治,事實上,根本就不該做這種討論。 謝頓不認識這三個人,這沒有什麼好奇怪的。帝國圖書館的確有些常客,而且還真不少,大多數謝頓都認得出來,甚至還跟其中一些講過話。但這座圖書館對所有的公民開放,並沒有資格限制,任何人都能進來使用其中的設備。當然是在限定的時間內。只有精挑細選的少數人,例如謝頓自己,才會獲准「長駐」館內。謝頓在此擁有一間上鎖的個人研究室,而且得以動用該館的一切資源。 其中一人(謝頓將他想成「鷹勾鼻」,理由很明顯)正激昂地低聲發表意見。 「讓它去吧,」他說:「讓它去吧。試圖維繫它,將花費我們巨大的人力物力,而且即使那樣做,也唯有他們待在那裡才有效。他們不能永遠待在那裡,一旦他們離開,情勢便會立刻回到原點。」 謝頓知道他們在談論什麼。三天前,川陀全視才報道了這則新聞,說帝國政府已決定展示一次武力,好讓桀驁不馴的安納克裡昂總督乖乖合作。謝頓自己的心理史學分析早就告訴他,這樣做註定徒勞無功,但政府一旦鬧起情緒,通常是不會接受任何勸告的。謝頓聽著鷹勾鼻說著自己說過的話,不禁露出淡淡的、嚴肅的微笑。這年輕人沒有心理史學知識的指引,竟然就能說出這番話來。 鷹勾鼻繼續說:「如果不理會安納克裡昂,我們又失去了什麼?它仍會在那裡,仍在原來的地方,仍在帝國的邊緣。它不會長了腳跑到仙女座星系去,對不對?所以說,它還是得和我們貿易,日子會繼續過下去。他們是否向皇帝敬禮又有什麼差別?你永遠無法看出其中的差別。」 謝頓心中將第二個人命名為「禿子」,理由甚至更明顯。這時禿子說:「只不過整件事並非孤立於真空中。如果安納克裡昂走了,其他的邊境星省也會跟著走,帝國就會四分五裂。」 「那又怎樣?」鷹勾鼻激憤地悄聲道,「反正,帝國再也無法有效地自我管理,它太大了。讓邊境脫離,自求多福——但願它做得到。這樣一來,內圍世界反倒會更強大,而且情況會更好。邊境不必是我們的政治領域,但仍然會是我們的經濟領域。」 此時,第三個人(「紅面頰」)說:「我希望你說得對,可是這樣行不通。如果邊境星省都爭取到獨立,每個星省會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掠奪鄰邦以擴充自己的實力。戰爭和衝突將接連不斷,最後每位總督都會夢想當皇帝。那將會像川陀王國崛起前的那段日子,會出現延續好幾千年的黑暗時期。」 禿子說:「情況當然不會那麼壞。帝國有可能分裂,但人民一旦發現分裂只意味著戰爭和貧困,帝國便會迅速自我癒合。人們會懷念一統帝國曾經擁有的黃金歲月,一切都會否極泰來。你也知道,我們不是蠻人,我們會找到一條出路。」 「正是如此。」鷹勾鼻說,「我們一定要記得,在過去的歷史上,帝國曾經面對一個接一個的危機,而且一次又一次衝破了難關。」 但紅面頰一面搖頭一面說:「這不只是另一次危機,這是糟得多的一件事。帝國已經衰落了好幾代,執政團的十年統治又摧毀了經濟。自從執政團垮臺、新皇帝即位以來,帝國一直十分疲弱。銀河外緣的總督們什麼也不必做,帝國即將被自己的重量壓垮。」 「對皇帝的忠誠……」鷹勾鼻說了半句便被打斷。 「什麼忠誠?」紅面頰說,「克裡昂遇刺後,我們有好多年沒一個皇帝,但人人似乎都不怎麼在意。而這個新皇帝只是個擺飾,沒有什麼事是他能做的,沒有什麼事是任何人能做的。這不是另一次危機,而是帝國的終結。」 另外兩人瞪著紅面頰,雙雙皺起眉頭。禿子說:「你真相信嗎!你以為帝國政府只會坐在那裡,讓這一切發生嗎?」 「是的!像你們兩個一樣,他們不會相信一切正在發生。我是說,等到相信已經太遲了。」 「假使他們相信,你又會要他們怎麼做?」禿子問。 紅面頰凝視著銀河輿圖,仿佛可能從那裡找到答案。「我不知道。聽著,總有一天我會死去,那時情況還不會太糟。然後,當事態越來越糟之際,自會有其他人操心。不只我自己,過去的美好歲月也會消失,或許從此一去不返。對了,不只我一個人這麼想,聽過一個叫哈裡·謝頓的人嗎?」 「當然,」鷹勾鼻立刻說,「他不就是克裡昂的首相嗎?」 「沒錯,」紅面頰說,「他是某種科學家。幾個月前,我聽過他的一場演講。能知道不只我一個人相信帝國正在分裂,這種感覺真好。他說……」 「他說一切都會沒落,永久的黑暗時期即將來臨?」禿子突然插嘴。 「喔不是,」紅面頰說,「他屬那種真正謹慎的類型,他說這有可能發生。可是他錯了,這必將發生。」 謝頓聽得夠多了。他跛著腳,朝三人圍坐的桌子走去,碰了碰紅面頰的肩膀。 「先生,」他說,「我能和你談一會兒嗎?」 紅面頰嚇了一跳,他抬起頭來,然後說:「嘿,您不就是謝頓教授嗎?」 「我一直都是。」謝頓說完,遞給那人一塊印著他本人相片的識別瓷卡,「後天下午四點鐘,我希望在這座圖書館中我的研究室裡和你見面。你能赴約嗎?」 「我得工作。」 「有必要就請個病假,這事很重要。」 「這個嘛,教授,我不敢確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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