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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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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或許證明陰謀的中心就在衛荷,那些主謀者不想讓他們自己不舒服,只想讓川陀其他的人受罪。這也可能意味著一切根本和九九派無關,而是衛荷家族的成員幹的,他們仍在夢想再度統治帝國。」 「喔,天啊,爸,你這個長篇大論只有一點點根據。」 「我知道。現在,姑且假設這的確是另一個九九派陰謀。久瑞南曾有個左右手,叫做坎伯爾·丁恩·納馬提。我們找不到納馬提死亡的記錄,找不到他離開川陀的記錄,也找不到他過去十年下落的記錄。這沒什麼大不了的,畢竟在四百億人口中,弄丟一個人是很容易的。我一生中曾有一段時期,也正是試圖這樣做。當然,納馬提或許死了,那會是最簡單的解釋,但是他也可能沒死。」 「我們要做些什麼呢?」 謝頓歎了一口氣。「最合理的做法,就是交給保安部門處理,但我做不到。我沒有丹莫刺爾的風采,他能震懾眾人,我卻不行。他擁有強勢性格,而我只是個——數學家。我根本不該當首相,我天生就不適合。若非大帝對心理史學念念不忘,遠超過它應得的重視,我絕不會當上首相。」 「你有那麼點苛求自己,對不對,爸?」 「是的,我想的確如此。但我能夠想像到,比方說我若是前往保安部門,帶著我剛才用地圖對你所作的推論,」他指了指已經騰空的桌面,「對他們解釋說,我們正面臨一樁極其危險的陰謀,但是對它的目的和性質卻一無所知。他們會一本正經地聽我說完,而在我離去後,他們就會笑成一團,笑我是個『瘋狂數學家』,然後什麼也不做。」 「那我們要做些什麼呢?」芮奇又回到原來的話題。 「是『你』要做些什麼,芮奇。我需要更多的證據,而我要你幫我找出來。我應該派你母親去,但她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離開我。此時此刻,我自己則無法離開皇宮御苑。除了鐸絲和我自己,我最相信的就是你;事實上,我對你的信任超過了我對鐸絲和我自己。你仍然相當年輕,你身強體壯,你是個比我更優秀的赫利肯角力士,而且你很聰明。 「現在注意聽,我不要你冒生命危險。別充英雄,別逞匹夫之勇。你若有個三長兩短,我將無顏面對你的母親。你只要盡力打探就好。你可能會發現納馬提仍然活著,正在運作——或是死了;你可能會發現九九派是個積極活動的團體——或是已經沉寂;你可能會發現衛荷的統治家族相當活躍——或是並非如此。任何這類情報都有價值,但並不是絕對重要。我真正要你查清的是,基礎公共設施的故障是不是人為的,正如我所推測的那樣,而更重要更重要的是,如果真是蓄意的破壞,那些主謀者還計劃做些什麼。在我看來,他們一定正在籌劃致命的一擊,如果是這樣,我必須知道那是什麼行動。」 芮奇謹慎地問:「你可有讓我如何著手的計劃嗎?」 「我的確有,芮奇。我要你前往衛荷,前往卡斯帕洛夫遭到殺害的地方。可能的話,查出他是不是個積極的九九派,並且試試能否加入九九派的基層組織。」 「那也許有可能,我總是能假扮一個老九九派。沒錯,九九大發議論的時候我還相當年輕,但他的理念深深打動我,這甚至可以說是真的。」 「這倒沒錯,但是有個很重要的問題,你可能讓人認出來。畢竟,你是首相的兒子,你不時會在全息電視上出現,而且你接受過訪問,談論你對各區平等的觀點。」 「當然,可是……」 「沒什麼可是,芮奇。你要穿上增高鞋,讓你的身高增加三釐米。我們還要找個人來,教你如何修改眉毛的形狀,如何使你的臉型更飽滿,以及如何改變你的音色。」 芮奇聳了聳肩。「一大堆無謂的麻煩。」 「還有!」謝頓以明顯發顫的聲音說,「你要剃掉你的八字鬍。」 芮奇雙眼張得老大,一時之間,他呆坐在駭然的沉默中。最後,他嘶啞地悄聲道:「剃掉我的八字鬍?」 「剃得和勺子一樣乾淨,這樣就沒人會認出你來。」 「可是這辦不到,這就像割掉你的——就像閹割一樣。」 謝頓搖了搖頭。「這只不過是一種文化。雨果·阿馬瑞爾和你一樣是達爾人,他就剃掉了八字鬍。」 「雨果是個怪人。除了他的數學,我根本不覺得他還為什麼活著。」 「他是個偉大的數學家,少了八字鬍並不會改變這個事實。況且,這也不是什麼閹割。你的鬍子兩個星期就會長回來。」 「兩個星期!至少兩年才能長到這樣的……這樣的……」 他舉起一隻手,仿佛要遮住並保護那兩撇鬍子。 謝頓無動於衷地說:「芮奇,你一定要這麼做,這是你必須作的犧牲。如果你帶著八字鬍替我做間諜,你可能會——遭到傷害,我不能冒那種險。」 「我寧可死。」芮奇慷慨激昂地說。 「別那麼戲劇化。」謝頓以嚴厲的口吻說,「你寧可不死,這是你必須做的一件事。然而——」說到這裡,他猶豫了一下,「什麼也別對你母親說,我會設法安撫她。」 芮奇滿懷挫折地瞪著父親,然後以低沉而絕望的聲調說:「好吧,爸。」 謝頓道:「我會找個人來指導你化裝,然後你將搭乘噴射機到衛荷去。振作點,芮奇,這不是世界末日。」 芮奇露出無力的微笑。謝頓目送他離去,臉上掛著深切的愁容。兩撇鬍子很容易能長回來,可是兒子則不能。謝頓心中十分清楚,他正將芮奇送往虎穴。 §09 我們每個人都有些小小的幻想,而克裡昂——銀河之帝,川陀之王,以及其他一大串在特殊場合能高聲宣誦許久的頭銜——則深信自己是個具有民主精神的人。 每當丹莫刺爾(後來是謝頓)對他想要採取的行動提出勸阻,理由是這種行動會被視為「暴虐」與「獨裁」,總是會令他憤憤不已。 克裡昂本質上並非暴君或獨夫,這點他很確定,他只是想要採取堅定而果決的行動。 他曾多次帶著懷舊的贊許口吻,談到皇帝能自由自在和子民打成一片的日子,可是如今,隨著(成功的或未遂的)政變與行刺成為生活中可怕的事實,出於實際需要,皇帝當然只好與世隔絕。 克裡昂一生中,唯有在最嚴格控制的場合才見得到外人。可想而知,假如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遇到陌生人,很難相信他會真正感到自在,但他總是幻想自己會喜歡。因此若能有個難得的機會,在御苑中和某個下屬談笑風生,將皇家規範暫時拋掉幾分鐘,他會感到十分興奮,那將使他覺得自己很民主。 比如說,謝頓提到過的那名園丁,就是很好的人選。對他的忠心與英勇做個遲來的獎賞,並由克裡昂親自執行,而不是假手某個官員,那將會十分合適,甚至是一件賞心樂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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