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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但願我曉得。」芮奇黯然道,「問題是,我們不能翻新這顆行星,所以我們只好不停修修補補。」

  「只怕正是如此,芮奇,可是這裡頭有些奇特之處。我對這件事有些想法,我要你幫我確定一下。」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球體。

  「那是什麼?」芮奇問。

  「川陀的地圖,內建有精密的程序。幫我個忙,芮奇,把桌面清理乾淨。」

  謝頓將球體放在差不多桌面正中央的位置,再將右手放到座椅扶手的鍵板上面。他用拇指按下一個開關,室內的光線便暗下來,桌面上則映著柔和的乳白色光芒,似乎有一釐米那麼厚。而那個球體早已攤平,一直伸展到桌面邊緣。

  這片光芒有多處慢慢變暗,逐漸形成一個圖案。大約三十秒之後,芮奇驚訝地說:「這真是一張川陀地圖。」

  「當然,我早就說了。不過,你在各區的購物中心都買不到這種東西,這是武裝部隊所使用的裝置。它能以球面表現川陀,但我想要說明的事,平面投影會顯現得更清楚。」

  「你想要說明什麼,爸?」

  「嗯,過去一兩年來,各地的設施發生了許多故障。正如你說的,這是一顆老行星,故障在所難免,可是它們出現得越來越頻繁,而且好像幾乎都是人為錯誤的結果。」

  「這難道不合理嗎?」

  「當然合理,但總有個限度。即使是和地震有關的意外,情形也是這樣。」

  「地震?在川陀?」

  「我承認川陀是個地震相當少的行星。這也是件好事,因為整個世界包在穹頂之下,如果這個世界每年劇烈搖晃好幾次,把穹頂的一部分震得粉碎,那將是極不切實際的。你母親常說,帝國的首都會定在川陀,而不是其他世界,原因之一就是它在地質上死氣沉沉——那是她不加修飾的說法。話說回來,它或許死氣沉沉,卻尚未真正死去。有些時候仍會有小型地震,過去兩年就發生了三次。」

  「我沒有察覺,爸。」

  「幾乎沒有人察覺。穹頂並不是單一的結構,它包括好幾百個部分,若有地震發生,每一部分都能升高而形成隙縫,以紓解拉張力和壓縮力。地震果真發生時,只會持續十秒至一分鐘,因此穹頂裂開的時間很短。這種事來得疾去得快,底下的川陀人甚至毫無感覺。比起上頭的穹頂裂開又闔上,以及闖入少許外界氣候——不論是冷是熱,他們對於輕微的震動,以及器皿的微弱聲響要敏感得多。」

  「那樣很好,不是嗎?」

  「應該是的。當然,這是由電腦控制。任何地方一有地震,便會立刻觸發控制當地穹頂開合的主控器,在震動強到足以造成破壞前,當地的穹頂便已開啟。」

  「這還是很好。」

  「可是,在過去兩年的三次小型地震裡,穹頂控制器卻每次都失靈。穹頂一直沒有打開,因此事後都得修理。這需要花些時間,需要花些金錢,而且有好長一段時間,氣候控制無法達到最佳標準。想想,芮奇,這類設備三次都失靈的機會有多少?」

  「不高?」

  「一點也不高,低於百分之一。我們可以假設,在地震發生前,控制器已被人動了手腳。再說,大約每一個世紀,我們會碰到一次岩漿洩漏,那種意外要更難控制得多。我真不敢想像,如果發生那種事,我們卻未能及早察覺,將會造成什麼後果。幸好它並未發生,而且不大可能,但是想想看……在這張地圖上,你會看到過去兩年間,似乎能歸咎于人為錯誤的故障所發生的地點,雖然我們一向無法判斷該歸咎於什麼人。」

  「那是因為每個人都忙著保護自己。」

  「只怕你的說法沒錯。這是任何官僚體系的共同特徵,而川陀的官僚體系又是歷史上最龐大的。可是,你對這些地點有什麼看法?」

  地圖已經亮起許多小紅光點,看來像是散佈在川陀地表的小膿皰。

  「這個嘛,」芮奇謹慎地說,「它們似乎分散得很均勻。」

  「一點也沒錯,這正是耐人尋味之處。在我們的想像中,川陀上較古老的區域,或加蓋穹頂最久的區域,它們的基礎公共設施最為老舊,比較容易發生需要迅速決斷的事件,因此會是人為錯誤的溫床。好,我來把川陀較老的區域罩上藍色,你將會發現,藍色部分中的故障似乎沒有較為頻繁。」

  「所以說?」

  「所以說,我認為其中的意義,芮奇,就是這些故障並非自然的意外,而是蓄意的破壞,它的分佈方式是要盡可能影響最多的人,使不滿的情緒盡可能廣布。」

  「似乎不太像。」

  「不嗎?那麼讓我們看看,這些故障在時間中的分佈又如何。」

  藍色部分與紅點同時消失,一時之間,這張川陀地圖成了一片空白。然後紅色記號開始在各處出現,一次一個,此起彼落。

  「注意,」謝頓說,「它們在時間上也沒有湊在一起。先出現一個,接著是另一個,接著又是另一個,依此類推,幾乎像是節拍機穩定的滴答聲。」

  「你認為這也是故意的?」

  「一定是。不論是誰幹的,他要以最小的力氣導致最大程度的癱瘓,所以同時幹兩樁並沒有用,因為就新聞的價值和大眾的關注而言,效果會彼此部分抵消。也就是說,每次事件必須突顯于充分的憤怒中。」

  地圖的光芒熄滅,室內照明重新開啟,縮回原來大小的球體也被謝頓放回了口袋。

  芮奇說:「誰會想幹這一切?」

  謝頓若有所思地說:「幾天前,我接到一份衛荷區的兇殺案報告。」

  「那沒什麼不尋常。」芮奇說,「就算衛荷不屬￿那種無法無天的行政區,每天一定也有許多兇殺案。」

  「好幾百件。」謝頓一面說一面搖頭,「曾經有些大凶的日子,川陀一天之內橫死的人數逼近百萬大關。一般說來,找到每一個罪犯、每一名兇手的機會並沒有多少。死者只是登記在案,成了統計數據。然而,這一宗則非比尋常。這個人是被人用刀殺死的,但手法並不熟練。他被發現時還活著,雖然已經奄奄一息。在咽氣之前,他還來得及吐出兩個字,那就是『首領』。

  「辦案人員起了好奇心,於是驗明瞭他的身份。他在安納摩瑞亞工作,我們不知道他去衛荷幹什麼。但有個傑出的保安官,設法挖出了他是老九九派。他的名字叫卡斯帕·卡斯帕洛夫,眾所周知他曾是拉斯金·久瑞南的親信之一。現在他死了,被人用刀殺死的。」

  芮奇皺起眉頭。「你懷疑這又是一次九九派陰謀,爸?現在已經沒有任何九九派了。」

  「就在不久之前,你母親還問我,是不是認為九九派仍在積極活動。我告訴她,任何古怪信仰總能保有一些中堅分子,有時可長達數世紀之久。他們通常不會很重要,只是一些零星集團,起不了什麼作用。話說回來,萬一九九派仍然維持一個組織,萬一他們保有一定的力量,萬一他們有辦法殺害一個被視為叛徒的人,萬一他們製造這些故障,是為了替奪權作準備,那該怎麼辦?」

  「『萬一』可真不少,爸。」

  「我知道,也許我全猜錯了。那宗兇殺案發生在衛荷,而無巧不巧,衛荷從未發生過基礎公共設施的故障。」

  「那又證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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