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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下士舉起一隻手。「他當初在哪個熱閭工作?」

  芮奇想了一下。「我當時還小,不過我想是丙二。」

  「很接近了,是丙三。」

  「這麼說你認識他,下士?」

  「不認識他本人,但這個故事在熱閭間流傳很廣,而我在那裡工作過。也許你就是那麼聽來的,你可有任何證據,證明你真認識雨果·阿馬瑞爾?」

  「聽好,我來告訴你我想怎麼做。我準備把自己的名字寫在一張紙上,再寫上我父親的名字,此外我還要寫一個名詞。然後隨便你用什麼方法,聯絡上久瑞南先生手下某位官員——久瑞南先生明天會到達爾來。你只要把我的名字、我父親的名字,還有那個名詞念給他聽就好。如果不起任何作用,我想我就得待在這兒直到老死,可是我不相信會有那種事。事實上,我確定他們三秒鐘之內就會把我弄出去,而你會因為傳遞這項訊息,獲得升遷的機會。如果你拒絕這樣做,等到他們發現我在這兒——他們一定會的——你的麻煩就會像無底洞。總而言之,如果你知道雨果·阿馬瑞爾是隨一位大名鼎鼎的數學家離去,那就說服你自己,我父親正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數學家,他的名字是哈裡·謝頓。」

  下士的表情明白顯示,他並非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他說:「你要寫的那個名詞是什麼?」

  「心理史學。」

  下士皺了皺眉頭。「那是什麼?」

  「這無關緊要。只要把它傳上去,看看會有什麼結果。」

  下士從筆記本上撕下一小張紙,遞給了芮奇。「好吧,把它寫下來,我們看看會有什麼結果。」

  芮奇發覺自己正在發抖,他非常想知道會有什麼結果。那完全取決於中士找到的是什麼人,以及這個名詞帶有什麼魔力。

  §17

  哈裡·謝頓望著雨滴落在皇家地面車的大型車窗上,一股難忍的鄉愁刺痛了他的心。

  他來到川陀已有八年,不過,奉命前往這顆行星唯一的露天地表覲見大帝,這只是第二次而已,而兩次的天氣都很糟。第一次是在他剛到川陀不久,惡劣的天氣只令他生厭,不覺得有任何新奇之處。畢竟,他的故鄉世界赫利肯也有暴風雨,尤其是他從小到大居住的那一帶。

  可是如今,他在人工氣候下生活了八年,所謂的風雨,僅是隨機出現的電腦化雲量,以及睡眠時間降下的規律細雨。肆虐的強風為和風所取代,而且沒有極端的冷熱——有的只是輕微的變化,偶爾會讓人拉開襯衫前胸的拉鍊,或者披上一件輕便的外套。即使變化如此和緩,他還是聽過有人抱怨。

  然而此時,謝頓見到真正的雨水從寒冷的天空硬生生落下。他有好多年沒見過這種東西,而他十分喜愛,因為那是老朋友。雨水使他想起赫利肯,想起他的青少年時代,想起那些相當無憂無慮的日子。他不禁心想,不知道應不應該慫恿司機繞個遠路。

  不可能!大帝想要見他,而搭地面車本身已經很花時間——即使他們沿直線行走,途中又沒有任何交通阻礙。當然,大帝是不會等人的。

  克裡昂看來與八年前謝頓見到的那位很不一樣。他增加了大約十磅的體重,而且臉上多了一重陰霾。他眼圈附近與雙頰的皮膚好像被人掐過,謝頓認得出那是微調過度的結果。就某方面而言,謝頓為克裡昂感到難過——縱使擁有至高的權勢與皇威,這位皇帝對時光的流逝仍無可奈何。

  克裡昂又是單獨會見哈裡·謝頓,仍是在上次那間陳設豪奢的房間。謝頓謹遵慣例,等待大帝陛下先開口。

  打量了一下謝頓的外表後,大帝以平常的口吻說:「很高興見到你,教授。讓我們免除一切形式,就像我們上次見面那樣。」

  「遵命,陛下。」謝頓生硬地說。大帝由於一時興起而命令你一切不拘形式,並不代表你這麼做就一定安全。

  克裡昂做了一個難以察覺的動作,整個房間立刻活起來,餐桌自動擺好,碗盤一個個出現。謝頓眼花撩亂,無法看清所有的細節。

  大帝隨口道:「謝頓,你和我一同進餐吧?」

  這句話的語調完全屬￿問句,但其中的力量卻使它成為命令。

  「這是我的榮幸,陛下。」謝頓說完,又謹慎地環顧四周。他非常明白臣民不會(或說絕對不該)向皇帝陛下發問,但他實在忍不住。於是,他以相當平靜的口氣,試圖讓這句話聽起來不像一個問題,問道:「首相不和我們一起用餐?」

  「他不會來,」克裡昂說,「此刻他正在忙別的事。而且無論如何,我希望和你私下談談。」

  他們默默吃了一會兒,克裡昂定睛凝視著他,謝頓則嘗試以微笑回應。克裡昂並沒有殘酷的惡名,甚至沒有不負責任的傳聞,但在理論上,他能讓謝頓因某個含糊的罪名而遭逮捕。此外,假使大帝希望運用他的影響力,這件案子或許永遠得不到審判。能避免他的注意總是上上策,而此時此刻,謝頓卻無法做到這一點。

  不用說,八年前的情況還要更糟,那次他是由武裝衛士帶進宮的。然而,這項事實並沒有使謝頓感到輕鬆。

  然後克裡昂開口了。「謝頓,」他說,「首相對我極其有用,但我有些時候覺得,百姓也許認為我自己沒有主見。你會這麼想嗎?」

  「啟稟陛下,從來不會。」謝頓冷靜地答道,過分辯白根本沒用。

  「我不相信你。然而,我的確有自己的主見。而我記得你剛到川陀的時候,正在搞一個叫心理史學的東西。」

  「我確信陛下也一定記得,」謝頓柔聲道,「當時我就解釋過,那只是個數學理論,並沒有實際的應用。」

  「當時你是那麼說的。現在你還那麼說嗎?」

  「是的,陛下。」

  「後來你有沒有繼續研究?」

  「偶爾我會玩一玩,可是一無所獲。非常遺憾,混沌總是產生干擾,可預測性並不……」

  大帝打岔道:「有個特定的問題,我希望你著手研究一下——務必用些甜點,謝頓,很不錯的。」

  「什麼問題,陛下?」

  「就是久瑞南這個人。丹莫刺爾告訴我——喔,他可真委婉——說我不能逮捕此人,也不能派軍隊消滅他的黨羽,他說那樣只會使情勢惡化。」

  「如果首相這麼說,我想應該就是如此。」

  「可是我不想要久瑞南這個人……無論如何,我不會當他的傀儡。偏偏丹莫刺爾什麼也不做。」

  「啟稟陛下,我確信他正在盡力而為。」

  「如果他正在為緩和問題而努力,他顯然沒有隨時向我報告。」

  「那或許是個很自然的心願,他希望讓陛下高高在上,避免沾到這場紛爭。首相或許覺得,如果久瑞南竟然……如果他竟然……」

  「取而代之。」克裡昂以無比嫌惡的語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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