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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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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天氣設定成陰天的幻象,其中陽光(當然沒有太陽,有的只是陽光)以不規則的間隔忽隱忽現。氣溫有點涼,只有一點而已。 在謝頓的感覺中,天涼的日子似乎較過去頻繁了些。是川陀在節約能源嗎?或是越來越缺乏效率?還是他年紀漸漸大了(想到這裡,他在心中皺了一下眉頭),體內的血液逐漸稀薄?他將雙手放進外套口袋裡,還縮了縮脖子。 通常他都不必依靠意識引導自己前進。從他的研究室到他的電腦房,再從那裡到他的寓所,或是相反的方向,他的身體都十分熟悉這些路程。在一般情況下,他總是一邊走一邊想別的事。但是今天,一個聲音貫穿他的意識,一個沒有意義的聲音。 「九……九……九……九……」 那個聲音相當輕柔而且遙遠,但是它喚起了一段記憶。沒錯,雨果的警告,那個群眾煽動家。他正在校園內嗎? 謝頓未曾刻意作出決定,他的雙腿便突然轉向,帶他爬過了小丘,向大學運動場前進。那裡是學生做柔軟體操和各項運動,以及大放厥詞的場所。 在運動場中央,聚集著不多不少的一群學生,正在狂熱地齊聲呐喊。而某個演講臺上,站著一個他不認識的人,那人聲音洪亮,並且帶著搖擺的節奏。 然而,他並不是那個久瑞南。謝頓曾在全息電視上看過久瑞南幾次,自從聽到雨果的警告,謝頓便特別留意。久瑞南身材高大,微笑時帶著一種邪惡的革命情感。他有著濃密的沙色頭髮,以及一對淺藍色眼睛。 這個演講者則是小個子——瘦弱、寬嘴、黑頭發、大嗓門。謝頓並未注意聽那些話,不過還是聽到一句「權力由一人之手轉移至眾人」,接著便有許多人高聲附和。 很好,謝頓心想,可是他打算怎麼實現呢?還有,他是認真的嗎? 現在他來到了人群的外圍,正在四下尋找熟人。他發現了芬南格羅斯,數學系大學部的一個學生。他是個不錯的年輕人,有著黝黑的皮膚與卷卷的頭髮。 「芬南格羅斯。」他喊道。 「謝頓教授。」芬南格羅斯望了一會兒才應聲,仿佛認不出手邊沒有鍵盤的謝頓。他快步走過來。「您來聽這傢伙演講嗎?」 「我來這兒只是要找出喧囂的來源,此外沒有任何目的。他是誰?」 「教授,他叫納馬提,他在替九九發表演說。」 「我聽到了。」謝頓答道,此時那些齊聲呐喊再度響起。顯然,每當演講者提出一個強而有力的論點,聽眾就會開始呐喊。「但這個納馬提到底是誰?我沒聽過這個名字。他是哪個系的?」 「他不是這所大學的成員,教授,他是九九的人。」 「如果他不是這所大學的成員,那麼除非有許可證,否則他就無權在此演講。你認為他有許可證嗎?」 「教授,我可不知道。」 「好吧,那我們來弄清楚。」 謝頓正要走入人群,芬南格羅斯卻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別輕舉妄動,教授,他帶著幾名打手。」 演講者身後站著六個年輕人,彼此間有一段距離。他們雙腿張開,兩臂交抱,臉色陰沉。 「打手?」 「武鬥用的,以防有人想做什麼傻事。」 「那麼他絕不是這所大學的成員,即使他有一張許可證,也不能帶著你所謂的『打手』。芬南格羅斯,給大學安全警衛發訊號。就算沒有人發訊號,他們現在也該來了。」 「我想他們不願惹麻煩。」芬南格羅斯喃喃道,「拜託,教授,別出頭。如果您要我去找安全警衛,我這就去,但請您等他們來了再說。」 「也許警衛還沒來,我就能把他們驅散。」 他開始往裡面擠。這並不太難,在場有些人認識他,其他人也看得到他的教授肩章。他走到演講台前,雙手搭在上面,輕哼一聲,縱身跳上三尺高的檯子。他懊惱地暗自想道,十年前,他用一隻手就能辦到,而且不會哼這一聲。 他在演講臺上站直身子。那演講者早已住口,正以機警而冰冷的目光望著他。 謝頓平靜地說:「先生,請出示對學生演講的許可證。」 「你是誰?」那演講者道。他故意說得很大聲,聲音傳遍全場。 「我是這所大學的教員。」謝頓以同樣大的聲音說,「你的許可證?」 「我否認你有質疑我的權利。」演講者身後的年輕人紛紛聚了過來。 「如果你沒有,我勸你馬上離開大學校園。」 「如果我不呢?」 「那麼,後果之一,大學安全警衛已在半途。」他轉身面對群眾。「同學們,」他喊道,「我們在校園內享有集會的自由,也有自由發表言論的權利,但如果我們允許沒有許可證的外人,進行未經批准的……」 一隻大手落在他的肩膀上,令他心頭一凜。他轉過身去,發現那是芬南格羅斯稱為「打手」的一個人。 那人說:「滾開——快點。」他的口音很重,謝頓一時無法確定他是哪裡人。 「把我趕走有什麼用?」謝頓說,「安全警衛隨時會到。」 「那樣的話,」納馬提兇狠地咧嘴一笑,「就會有一場暴動,這嚇不倒我們。」 「當然不會。」謝頓說,「你們希望引起暴動,可是你們不會如願,你們會默默離開這裡。」他再度轉身面對學生,同時甩掉搭在肩上的那只手。「我們一定要做到,對不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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