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西莫夫 > 裸陽 | 上頁 下頁 |
六〇 |
|
「他怎麼說?」 「他承認他是達爾曼太太的父親。我以事實的紀錄,以及他在她小時候詢問她健康情況的紀錄來質問他,結果他不得不承認,他是醫生,做這些事比一般的索拉利人更容易獲得允許。」 「索耳醫生為什麼要打聽她的健康情況?」 「我也想到這一點,伊利亞夥伴。當他得到特許可以多生一個孩子時,已經是個老人了,而且,他居然還真的生了個孩子。他認為這是因為自己基因優良、身體健康的緣故。也許他對這樣的結果比一般的索拉利人更感到驕傲吧。此外,他是個醫生,必須親自和人接觸,這種職業在索拉利世界極受輕視,因此令他對自己擁有優良基因和健康的身體更感到自豪。因為如此,所以他一直很審慎的和他女兒保持聯繫。」 「格娜狄亞知不知道這件事?」 「就索耳醫生所知,她並不知道,伊利亞夥伴。」 「索耳醫生有沒有承認他移走兇器?」 「沒有,他不承認。」 「那你是一無所獲,丹尼爾。」 「一無所獲?」 「除非你能找到兇器,並證明是他拿走的,或者你能誘使他招認,否則你無法證明這一點。你這一連串推論聽起來很不錯,但卻不是證據。」 「如果不用一種我做不出來的方式加以逼問,這個人是不可能說實話的。他很愛他的女兒。」 「不,」貝萊說:「他對他女兒的情感不是你我所熟悉的那種情感。索拉利世界是不一樣的!」 貝萊在房間內跨著大步踱來踱去,讓自己冷靜下來。「丹尼爾,你這道邏輯推理的習題做得十分完美,但卻沒有一樣是合情合理的。」(合乎邏輯但不通事理,這不正是機器人的特質嗎?) 他繼續說:「不管索耳醫生在大約三十年前是不是能生兒育女,現在的他畢竟已經垂垂老矣,即使是外世界人也會衰老的。你不妨想像一下,這個老人在檢視他昏迷的女兒,以及被暴力殺害的女婿時的情景吧。你想像得出來他面對這些不尋常的狀況時的感受嗎?你仍然認為他會很鎮定?仍然認為他能冷靜地做出一連串出人意料的行動來嗎? 「你看,他首先要注意到他女兒的身體下面藏著兇器,而且被他女兒完全壓住,連機器人都沒有發現。第二,他一發現他女兒的身體下露出什麼蛛絲馬跡,他就得隨即推斷出那是兇器,並且馬上要趁著別人不注意的時候滅跡,免得讓人拿來作為指控他女兒的證物。對一個當時心慌意亂的老人而言,這種念頭未免轉得太快了點。第三,他還必須真正去執行他的念頭。這對驚惶失措的索耳醫生來說,實在太困難了,此外,他必須死鴨子嘴硬,不管怎麼樣都不改口,以擺脫這些罪名。你所說的種種,可能都是邏輯分析的結果,但卻沒有一樣合乎事理。」 丹尼爾說:「那麼你對這個案子有沒有別的解釋,伊利亞夥伴?」 貝萊才剛坐下,現在又想站起來。可是他太乏力,椅子又很深,一時無法起身。他急躁地伸出手,說:「丹尼爾,把你的手給我好嗎?」 丹尼爾望著自己的手,茫然問道:「你說什麼,伊利亞夥伴?」 貝萊暗暗咒駡丹尼爾那不知變通的腦袋。「扶我一把,我要站起來。」 丹尼爾強勁有力的手輕輕一拉,就把他拉了起來。 貝萊說:「謝謝。不,我還沒有別的解釋,可是我知道,這整個案情是繞著兇器的下落打轉的。」 他不耐煩地走到牆邊,厚厚的窗簾把大半面的牆都遮住了。他在自己也不知道想幹什麼的情況下,突然掀起窗簾一角,玻璃黑黑的,他這才發現窗外已是入夜的暮色。丹尼爾悄悄走過來,拿開了他手中的窗簾,貝萊放開了手。 貝萊看著這個機器人的手。丹尼爾像個要保護孩子、不讓他玩火的母親,很慈愛小心地從他手中拿走窗簾。就在這一剎那,他內心起了一場革命。 他揪住窗簾,狠狠地從丹尼爾手中扯脫,使盡全力把窗簾拉下來。窗戶上只剩下一些被扯破的碎布。 「伊利亞夥伴!」丹尼爾溫和地說:「你應該知道開闊的地方會對你產生什麼作用。」 「我知道它對我會有什麼作用。」貝萊說。 他望著窗外,什麼也沒瞧見,只看到一片漆黑。但那片漆黑就是開闊的空間,即使沒有光,那仍是渾然一體毫無遮蔽的開闊空間,而他正面對著它。 他第一次自在地面對開闊的空間,他這麼做,已不再是為了表現勇氣,不再是出於倔強的好奇,更不是某個解決謀殺案的方式。他面對著它,只是因為他要面對它、需要面對它,它代表的意義完全不同了。 牆是他可以依靠的東西!黑暗與群眾是他可以依靠的東西!他一定在潛意識中想到這些,但當他認為他最愛這些東西、最需要這些東西的同時,他也恨透了它們。否則,他怎麼會那麼痛恨格娜狄亞用灰色的光塊圍住他的肖像呢? 貝萊覺得自己的內心充滿了一種勝利感,這種勝利感好似具有傳染性一般,突然,一個新的想法像心底的一聲吶喊迸了出來。 他昏昏沉沉地轉向丹尼爾。「我知道了!」他低聲說:「老天!我知道了!」 「知道什麼,伊利亞夥伴?」 「我知道兇器的下落了,我知道誰是兇手了,突然之間,一切都清楚了!」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