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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她卻只猶豫了一下就答應見我。她不但能忍受我出現在她面前,而且時間越久,她就越不會緊張。這一切都符合精神異常的模式。她不在乎見到我;她對地球很感興趣;她可能對她丈夫也格外感興趣……她這一切行為對這個星球來說,都可以解釋成她對異性有著極強烈的病態興趣。達爾曼博士卻不是鼓勵這種感情甚至與之應和的那種人。這對格娜狄亞而言,一定非常苦惱。」

  丹尼爾點點頭:「苦惱得令她在一時激動下殺人。」

  「儘管如此,我卻不這麼認為,丹尼爾。」

  「也許你是受到你自己其他因素的影響吧,伊利亞?達爾曼太太是個迷人的女人,而你,你是個地球人,對地球人而言,與迷人的女人親自接觸是一種愉悅,而並非異常。」

  「我有更好的理由。」貝萊不自在地說(丹尼爾的冷靜眼神太有透視性,彷佛能剖析一個人的靈魂,老天,這東西不過是一部機器而已啊)。他說:「如果她謀害親夫,那她一定也是圖謀殺害古魯厄的兇手。」他一時衝動,差點脫口向丹尼爾說明藉由機器人殺人的可能,但他還是忍住了。讓機器人在不知情的狀況下充當兇手,這種理論不知道會給丹尼爾帶來什麼樣的刺激。

  丹尼爾接續他的話:「以及圖謀殺害你的兇手。」

  貝萊皺起眉頭。有關毒箭那件事,他原本不想告訴丹尼爾的,他不想加深丹尼爾那種強烈要保護他的責任感。

  他憤怒地說:「克羅莉薩對你說了些什麼?」他應該叫她閉嘴不提的。可是話又說回來,他又怎麼知道丹尼爾會跑去找她呢?

  丹尼爾平靜地說:「甘托蘿太太與此事無關。這樁企圖殺害你的行動是我親眼目睹的。」

  貝萊完全被他搞胡塗了。「你又不在場。」

  丹尼爾說:「一個小時之前我及時抱住你,並把你帶到這裡來。」

  「你在說什麼?」

  「你不記得了,伊利亞夥伴?這幾乎可以說是一件完美的謀殺行動。達爾曼太太建議你到空曠的地方去對不對?我雖然沒有親耳聽見,但我確定她一定這麼對你說過。」

  「她是這麼建議過,沒錯。」

  「她甚至可能還引誘你離開這幢屋子。」

  貝萊想起他那幅「肖像」,以及那個封閉的灰色光塊。這可能是一種很巧妙的心理誘導法嗎?一個索拉利人可能對一個地球人的心理有這麼深的認識嗎?

  「沒有。」他回答。

  丹尼爾說:「是她建議你走到那個觀賞用的水池邊,並坐在石椅上的?」

  「呃,是的。」

  「你有沒有想到,她可能一直在觀察你,而且還注意到你頭昏眼花的情況越來越嚴重?」

  「她問過我一、兩次是不是想回屋裡去。」

  「她也許並不是真心問你,她也許注意到你坐在椅子上越來越不舒服,她甚至還可能推了你一把,也許連推都不用推。當我趕去及時抱住你的時候,你正仰身向後倒下,朝一公尺深的水池跌下去。如果真掉進水池裡,你一定會淹死的。」

  貝萊這才想起他昏迷前最後一剎那的感覺。「老天!」

  「還有,」丹尼爾平靜而冷酷地說:「達爾曼太太就坐在你旁邊。她眼看著你倒下去,卻沒有伸手擋住你,也沒有想把你從水里拉起來的意思,她要讓你淹死。也許,她會叫一個機器人來,可是當機器人趕來時一定太遲了。事後,她只要解釋說,她連碰都不可能碰你一下,怎麼救你?」

  說得沒錯,貝萊想。沒有人會懷疑她無法碰觸人類,這是事實。如果有人感到驚訝的話,應該是驚訝她竟然能和人類如此接近。

  丹尼爾說:「由此可見,伊利亞夥伴,她的罪行是毋庸置疑的。當初你說誰殺了達爾曼,誰就是圖謀殺害特工古魯厄的兇手,其實頗有為她辯護的嫌疑。現在,你必然明白她一定曾想謀殺古魯厄。她想害死你的唯一理由就和她想害死古魯厄一樣,是為了除去一個找麻煩的人,除去一個積極調查第一件謀殺案的人。」

  貝萊說:「這些事也許跟謀殺案無關。她也許根本不知道戶外的環境會對我產生什麼作用。」

  「她研究過地球,她知道一些地球人的怪毛病。」

  「可是我跟她說過我今天曾在戶外活動,我告訴她,我已經漸漸習慣戶外的環境了。」

  「她應該知道事實並非如此。」

  貝萊右手緊握拳頭,往左手掌心一擊,「你把她講得太聰明了,這不合情理,我無法接受!總之,除非找到兇器,否則我們不能指控她有罪。」

  丹尼爾的眼睛定定望著這個地球人:「這我也有答案,伊利亞夥伴。」

  貝萊震驚地看著他的機器人夥伴:「真的?」

  「伊利亞夥伴,你應該記得你的推理;如果達爾曼太太是兇手,那麼行兇的工具──不管那是什麼樣的兇器──一定還留在案發現場。當時,那個隨即趕到的機器人並沒有看到現場留有任何兇器的跡象,所以兇器一定被人滅跡了。因此,達爾曼太太不可能是兇手。我說得對不對?」

  「對。」

  「但是,」這個機器人繼續說:「有個地方,機器人卻沒有找過。」

  「哪裡?」

  「達爾曼太太的身體下面。她因為太緊張而昏倒在地上,不管她是不是兇手,那個兇器──暫且不論那是什麼──已經被她壓住了,別人看不到。」

  貝萊說:「她被移開後應該就會發現兇器了。」

  「沒錯,」丹尼爾說:「但她並不是被機器人移開的。她昨天吃晚餐時自己跟我們說,索耳醫生叫機器人拿來一個枕頭墊在她的頭下,讓她躺在那裡。最先移開她的人是亞丁·索耳醫生。他是在趕來檢查達爾曼太太時把她移開的。」

  「那又怎麼樣?」

  「因此,伊利亞夥伴,這產生了另一種新的可能。達爾曼太太是兇手,兇器就在案發現場,索耳醫生為了保護達爾曼太太,把兇器滅跡了。」

  貝萊十分鄙夷丹尼爾。他原本期待著這個機器人真能提出什麼合情合理的推論呢。「索耳醫生根本沒有動機,他何必如此?」

  「他這麼做有一個很好的理由。你還記得達爾曼太太在提到他時所說的話吧?她說:『我從小就一直由他來給我治病,他非常友善,非常慈祥。』我不知道他有什麼要特別關心她的動機,所以我到培養中心調查了一下,並檢查了一些紀錄和數據。結果我的猜測竟然變成事實。」

  「什麼?」

  「亞丁·索耳是格娜狄亞·達爾曼的父親,而且,索耳醫生知道自己和她有這層關係。」

  貝萊根本沒想到要拒絕相信這個機器人所說的話,他只是非常懊惱,因為完成這個邏輯分析的必要部分的人是機器人丹尼爾·奧利瓦,不是他。但儘管丹尼爾講得頭頭是道,這個邏輯分析仍不完整。

  「你跟索耳醫生談過話嗎?」他問丹尼爾。

  「是的,我也把他軟禁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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