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陽(44)_艾西莫夫

四四

　　「說完了。我基因健康的程度，在索拉利世界排名第三，所以我戴著這枚戒指。我很喜歡隨身戴著這個標記。」

　　「恭喜。」

　　「你不必笑我。這也許不算我的本領，只不過是雙親的基因盲目互換所造成的結果。不過能擁有這種標記也頗讓人驕傲的，總之，不會有人相信我會做出殺人這種變態行為。我的基因構造使我不可能做這種事，你別再浪費時間指控我了。」

　　貝萊聳聳肩，沒有說話。這個女人似乎把基因構造及證據混為一談，大概所有的索拉利人都這樣。

　　克羅莉薩說：「你現在想去看小孩子了嗎？」

　　「是的，謝謝你。」

　　這幢建築物顯然非常大，走廊好像永遠都走不完。當然，它不像地球城市中那一迭迭巨大的公寓，但就一個緊附在星球表面的單一建築物而言，它一定大得像座山。

　　這裡有幾百個搖籃，粉紅色的小嬰兒在床上或哭或叫，有的在睡覺，有的在吃奶。後頭還有許多遊戲間給會爬的嬰兒玩耍。

　　「在這個年齡，他們還不算太壞，」克羅莉薩勉強地說：「但他們需要很多機器人來照顧。在學會走路之前，每個孩子幾乎都需要一個機器人。」

　　「為什麼？」

　　「如果不個別照顧的話，他們會生病。」

　　「嗯，」貝萊點點頭，「嬰兒對關愛的需求是不能被取代的。」

　　克羅莉薩皺皺眉，粗聲道：「孩子需要的是注意力。」

　　「機器人能滿足嬰兒對關愛的需求，實在令我有點意外。」貝萊不理她，逕自說。

　　克羅莉薩急急轉身，面對著他：「喂，貝萊，就算你用這些難聽的字眼來嚇我也沒有用。開玩笑！少來這套了。」

　　「嚇你？」

　　「我也能說這個字眼──關愛！你要不要一個更簡短的字？愛！愛！發洩夠了吧？請放尊重一點。」

　　貝萊懶得和她爭辯這個字到底下不下流。他說：「那麼，機器人真的能給孩子他們所需要的注意力嗎？」

　　「很顯然，是的，否則這個培養中心還算成功嗎？機器人會逗孩子玩，會照顧他們、哄他們。小孩子不會在乎它只是一個機器人。不過，等他們到三歲至十歲之間，就有些麻煩了。」

　　「哦？」

　　「在這個階段，他們會堅持要彼此一起玩，隨便跟哪個孩子都好。」

　　「我想，你只好隨他們了。」

　　「不得不如此，但我們也永遠不會忘記，我們有責任要教這些小孩成年後所需要的東西。這裡每個孩子都有一個可以關門的獨立房間，我們堅持讓他們從小就要學會獨自睡覺，然後，我們每天都會讓他們獨處一段時間，隨著年齡的增長，他們獨處的時間也越長。等到孩子十歲的時候，就已經能自我約束一周看一次影像了。當然，他們所觀看的影像是經過精心安排的。他們可以在戶外任意觀看影像，而且在行動中也能觀看。」

　　「你們能如此徹底的壓抑本能，實在令我十分意外。我看得出來你們的確是在這麼做，不過我還是很驚訝。」

　　「什麼本能？」克羅莉薩不解。

　　「愛好合群的本能，比如說，你剛剛提到孩子們堅持要在一起玩，就是這種本能。」

　　克羅莉薩聳聳肩：「你把這個稱作本能？是本能又怎麼樣？開玩笑！孩子有害怕摔倒的本能，可是成人卻能學會在隨時可能掉下來的高處工作。你有沒有看過在高空表演走鋼索的人？有一個星球，人還住在高樓大廈裡呢。孩子也有怕聽到巨響的本能，可是你怕嗎？」

　　「在一般的情況下不怕。」貝萊說。

　　「我敢打賭，你們地球人在真正安靜的狀態下根本睡不著。開玩笑！管它什麼本能，只要經由優良且持續的教育都可以被壓抑住。人類的本能相當微弱，不值一提。事實上，只要方式得宜，教育孩子的工作會一代比一代容易。這是一種進化的問題。」

　　「怎麼說？」貝萊問。

　　「你難道看不出來？每個人成長時都在重複本身的進化史，後面那些胚胎成形過程中有個階段還有鰓和尾巴呢。這些步驟是省略不了的。小孩子也必須經過群居動物的階段，但就像胚胎在一個月內可以經歷需要一百萬年才能完成的演化過程，我們的孩子也能快速經過群居動物的階段，達爾曼博士認為，以後的人類要度過這個階段，會一代比一代快。」

　　「哦？」

　　「他估計，以目前的速度看來，三千年後孩子一生下來就可以立刻學習觀看影像。老闆還有一些別的想法，比如說，他有意改良照顧孩子的機器人，使它們在懲罰孩子以後不會變得心智不穩定。如果能讓機器人明白，今天的管教會使孩子明天活得更好，這才是真正的第一法則，不是嗎？」

　　「這種機器人已經研究出來了？」

　　克羅莉薩搖頭：「還沒有。達爾曼博士和李比一直很辛苦的在研製一些實驗模型。」

　　「達爾曼博士有沒有把模型搬到他的業地去？他的專業能力足以自行測試機器人嗎？」

　　「是的，他經常測試機器人。」

　　「你知不知道，他被謀殺的時候，身邊有個機器人？」

　　「我聽說了。」

　　「那你知道是哪一型的機器人嗎？」

　　「這你就要去問李比了。我剛剛跟你提過，他是和達爾曼博士一起合作的機器人學專家。」

　　「你對那個機器人一無所知？」

　　「我什麼也不知道。」

　　「要是你想到了什麼，再告訴我好了。」

　　「沒問題。不過我要提醒你，達爾曼博士可不只是對新型的機器人有興趣而已。他常常說，總有一天，我們可以成立液態空氣溫度下的卵子銀行來存放卵子，並利用這些卵子進行人工授精、製造胚胎。如此一來，就可真正運用到優生學的原理，消除人類必須親眼見人見物的最後一抹痕跡。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完全贊同他的想法。不過，他的確是個觀念很先進的人，是個很好的索拉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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