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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是很舒服。」貝萊回答。他小心翼翼地嘗了一口湯,發現味道很鮮美,於是大口喝了起來。「你知道特工古魯厄的事了?」他問。

  格娜狄亞的臉立刻蒙上一層陰影。她放下湯匙,說:「好可怕,對不對?可憐的漢尼斯。」

  「你直呼他的名字,你認識他?」

  「我幾乎認識索拉利世界所有重要的人物。大多數的索拉利人彼此都認識,這是很自然的事。」

  這的確是很自然的事,貝萊想,畢竟他們總共才多少人。

  「那你認不認識亞丁·索耳醫生?他正在照顧古魯厄。」貝萊又問。

  格娜狄亞輕聲笑了起來。在一旁服侍的機器人為她割了一片肉,灑上一些醬汁焗洋芋和胡蘿蔔條。「我當然認識他。他為我治過病。」她說。

  「他什麼時候給你治的病?」

  「在──那件麻煩事之後,我是說,在我丈夫出事之後。」

  貝萊大吃一驚:「他是這個星球上唯一的醫生?」

  「噢,不是。」格娜狄亞的嘴唇微微歙動,好像在暗暗計算數目。過了一會兒,她說,「至少有十個醫生。我還認識一個正在學醫的年輕人。不過索耳是最好的醫生,他最有經驗,可憐的索耳醫生。」

  「你為什麼說他可憐?」

  「呃,你知道,醫生是一種很髒的行業。有時候必須親自去見病人,甚至去觸摸病人。索耳醫生似乎也覺得無可奈何,當他覺得有必要時,他就會去見病人。從我小時候開始,他就是我的醫生了。他非常親切、慈祥。如果他必須要見我,我真的一點也不在意。好比最近他就來見過我。」

  「你是指你丈夫過世後,他見過你?」

  「是啊。他見到躺在那裡的我,和我丈夫的屍體,你可以想像他的感受。」

  「有人告訴我,他是觀看屍體的影像。」

  「對,遺體是用觀看的。他確定我還活著,沒什麼事之後,便叫機器人在我頭下放了個枕頭,給我打了一劑不知道什麼針,就離開了。他是坐噴射飛行工具來的,真的!噴射飛行工具!他在半小時之內就趕來照顧我,確定我安然無恙。我醒來時昏昏沉沉的,還以為只是看到他的影像,等他一觸摸我,我才知道見到他本人,忍不住尖叫起來。可憐的索耳醫生,他覺得好尷尬。不過,我知道他這麼做是出於好意。」

  貝萊點點頭:「我想,醫生在索拉利世界大概無用武之地?」

  「希望是這樣子。」

  「據我所知,這裡並沒有細菌傳染的疾病。可是有新陳代謝方面的疾病呢?有沒有像動脈硬化、糖尿病之類的疾病?」

  「有的,而且發病時非常可怕,醫生只能讓這些病人的肉體稍微舒適些,不過這不是重點。」

  「哦?」

  「當然,這表示對基因的分析不夠完善。你別以為我們會讓諸如糖尿病之類的缺陷任意擴散,任何一個得到這些疾病的人都必須經過非常仔細的一再分析,而這個人的配偶配額也必須取消,這對當事人而言是很困窘的事,這意味著沒有……沒有……」她的聲音低得快聽不見了,「沒有孩子。」

  貝萊以正常的音量重複:「沒有孩子?」

  格娜狄亞滿面通紅:「這種事真難啟齒,好可怕的字眼啊,孩──孩子……」

  「多說幾次就習慣了。」貝萊有點揶揄。

  「是的,可是如果我說順了口,要是哪天在別的索拉利人面前說出來,那我真會羞得無地自容……總之,如果有這類疾病的男女已經生了孩子──你看,我又說了──那就必須找到這些孩子,並加以檢驗。對了,順便告訴你,這是瑞開的工作之一。反正,這種事很複雜,亂七八糟的。」

  不需要在索耳醫生身上費工夫了,貝萊想,這個醫生的無能是這個社會自然產生的結果,並非他有什麼不良的企圖。他沒有必要心懷不軌。貝萊想,先把他從兇手的名單上劃掉,但不要完全剔除他的可能。

  貝萊望著格娜狄亞用餐。她很整潔、很優雅,胃口似乎也很正常。而他自己的燒雞味道也不錯。總之,外世界的這個東西──食物──會讓他回地球以後變挑嘴的。

  「你對這件下毒案有什麼看法,格娜狄亞?」他開口問道。

  格娜狄亞抬起頭:「我正試著不去想它呢,最近發生太多可怕的事了,也許不是下毒吧?」

  「是下毒。」

  「可是附近並沒有別人呀!」

  「你怎麼知道?」

  「不可能有人的。他沒有太太已經有一段日子了,因為他的孩──你知道我的意思──配額都用完了。不會有人把毒藥放進任何容器裡的,他怎麼可能中毒?」

  「但他的確中了毒,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格娜狄亞的眼睛一暗:「你認為,他是自己下的毒?」

  「不,不是。他何必下毒?而且還當眾毒害自己?」

  「那就不是下毒,伊利亞,那是不可能的。」

  貝萊說:「正好相反,格娜狄亞。要下毒很容易,而且我知道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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