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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對。」丹吉將立方光體推到一邊,隔著桌子傾身向前,「尤其是第一法則,『機器人不得傷害人類,或因不作為而使人類受到傷害。』對嗎?嗯,千萬別信,它根本毫無意義。正是因為有這個法則,讓我們覺得機器人安全無虞,絕對不會傷害我們。我們因此而有信心固然是好事,卻不能因此有了錯誤的信心。不管有沒有第一法則,反正機·丹尼爾傷害了尼斯,事後卻毫無異狀。」

  「他是在保護……」

  「問題就在這裡。萬一他必須權衡輕重呢?萬一他是在『傷害尼斯』和『坐視太空族主人受到傷害』之間作出選擇呢?她自然有優先權。」

  「這很合理。」

  「當然合理。而我們正置身于一個充滿機器人的行星上,至少也有好幾億。它們奉有什麼樣的命令?面對不同的傷害選擇,它們要如何權衡?我們要何如確定它們都不會傷害我們?已經有兩艘船被此地的某種力量摧毀了。」

  歐瑟不安地說:「這個機·丹尼爾是個與眾不同的機器人,看起來比我們更像人類。我們也許不該拿他來以偏概全。另外那個機器人,他叫什麼名字……」

  「吉斯卡。很好記,我的全名就是丹尼爾·吉斯卡。」

  「船長,我只記得你叫船長。總之,這個機·吉斯卡當時只是站在那裡,什麼也沒做。他的外表和他的行為都像個普通的機器人。而此時此刻,外面正有許多索拉利機器人在盯著我們,它們同樣什麼也沒做,只是盯著我們而已。」

  「萬一有些特殊的機型能傷害我們呢?」

  「我想我們已有萬全的準備。」

  「現在的確有了,所以我才說丹尼爾和尼斯的衝突其實是件好事。原本我們一直以為,唯有索拉利人並未通通離去,我們才有可能碰到麻煩。事實並非如此,他們走光了也一樣。那些機器人——至少某些特殊設計的機型——也能對我們構成威脅。如果嘉蒂雅女士能夠動員此地的機器人——這裡好歹曾經是她的屬地——命令它們保護她,順便保護我們,我們便有可能對付留在此地的神秘力量。」

  「她做得到嗎?」歐瑟問。

  「等著瞧吧。」丹吉說。

  22

  「謝謝你,丹尼爾,」嘉蒂雅說,「你做得很好。」然而,她的臉似乎還是皺成一團,雙頰也顯得蒼白;而且由於緊抿著嘴,以致嘴唇毫無血色。「我真希望沒來這裡。」她又低聲說了一句。

  吉斯卡說:「這個希望於事無補,嘉蒂雅女士。我和丹尼爾好友會守在艙房外面,確保你不再受到任何騷擾。」

  艙房外的走廊始終空無一人,但丹尼爾和吉斯卡仍用低於人類聽覺下限的聲波強度進行交談,而且一字一句照常簡單扼要。

  吉斯卡說:「顯而易見,剛才嘉蒂雅女士拒絕退回艙房,是個很不明智的決定。」

  「我猜,吉斯卡好友,」丹尼爾說,「你根本沒機會改變她的心意。」

  「她的心意太堅決了,丹尼爾好友,而且決定下得太快。至於那個銀河殖民者尼斯,他的情形也一樣。他對嘉蒂雅女士的好奇心以及對你的藐視和敵意都太強了,若要強加調整,必定會導致嚴重的精神損傷。另外那四個人我都能應付,不難讓他們裹足不前。你教訓尼斯的方式已經把他們嚇得目瞪口呆,我只要稍微加強這個效果即可。」

  「幸虧如此,吉斯卡好友。假如那四個人出手幫助尼斯先生,我將面臨兩難的抉擇,一是強迫嘉蒂雅女士忍氣吞聲退回艙房,二是重傷其中一兩個,好嚇退其他幾個銀河殖民者。我想我將被迫選擇前者,但那還是會令我萬分不舒服。」

  「你現在還好嗎,丹尼爾好友?」

  「相當好。我對尼斯先生的傷害微乎其微。」

  「就實質傷害而言,丹尼爾好友,你說得沒錯。然而他內心感受到極大的羞辱,對他而言,那要比實質傷害嚴重太多了。由於我能感應到這些,我不能像你那樣沒有顧忌。可是,丹尼爾好友……」

  「什麼事,吉斯卡好友?」

  「我對未來憂心忡忡。過去一兩百年間,我在奧羅拉都能慢慢執行計劃,能耐心等待各種有利的時機,例如輕觸人類心靈而不至於造成任何傷害,例如強化已經存在的,弱化已經在走下坡的心理傾向,又例如在既有的衝動上稍微加一把勁。然而,如今我們正面臨著一場危機,人類的情緒會變得太激昂,決定會下得太匆促,而且將會出現我們來不及掌握的變化。如果我想有些正面進展,也得動作夠快才行,但機器人學三大法則卻不准許我這麼做,權衡實質傷害和精神傷害的微妙差異需要花費許多時間。剛才那些銀河殖民者接近時,假如嘉蒂雅女士身邊只有我一個人,那麼無論我採取任何行動,都免不了對嘉蒂雅女士、對那些銀河殖民者,以及對我自己造成嚴重傷害,相關人士也可能都無法倖免。」

  丹尼爾說:「我們能做些什麼呢,吉斯卡好友?」

  「既然三大法則是不可能修改的,丹尼爾好友,我們只能再度得到悲觀的結論:除了等待失敗降臨,我們根本束手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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