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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而我希望你還記得,當年我在奧羅拉跟你告別之際,曾經囑咐你保護嘉蒂雅,避免她受到任何傷害。」

  「先生,我和丹尼爾好友都牢記你的囑咐。我已經安排好了,等到法斯陀夫博士離開人世之後,嘉蒂雅女士的宅邸將是我和丹尼爾好友的歸宿。那時候,我們會把她保護得更好。」

  「這,」貝萊哀傷地說,「註定是我死後的事了。」

  「這點我瞭解,先生,而且感到遺憾。」

  「是啊,可惜誰也無能為力。不過在此之前,就會有危機出現——或說可能出現——但那仍是我死後的事。」

  「你指的是什麼事呢,先生?到底是什麼危機?」

  「吉斯卡,這場危機的根源很可能是法斯陀夫博士驚人的說服力。但是,也可能還有些與他有關的其他因素會促成這件事。」

  「此話怎講?」

  「凡是法斯陀夫博士拜訪過的官員,現在似乎都熱烈支持星際移民了。之前他們或是絕不支持,或是有極大的保留。一旦意見領袖開始支持這件事,民眾一定會跟進,這股風潮會像傳染病般蔓延開來。」

  「這不正是你希望見到的嗎,先生?」

  「是我希望見到的沒錯,問題是恐怕過了頭。我們將在銀河中開枝散葉——可是,萬一太空族做不到呢?」

  「他們為何做不到?」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提出一個假定,一個可能性。萬一他們做不到呢?」

  「根據你之前的說法,這麼一來,地球和地球人所開拓的世界就會日漸強盛。」

  「而太空族就會日漸衰弱。然而,太空族和地球人或銀河殖民者之間的差距雖然會持續縮短,但前者強過後者的情勢仍會維持一陣子。在此期間,太空族終究會察覺地球人越來越危險,到了那個時候,太空族世界一定會決心阻止地球人和銀河殖民者,以免後悔莫及,而且他們會認為必須採取激烈手段。那時就會出現危機,而它將決定人類未來整個的走向。」

  「我懂你的意思了,先生。」

  貝萊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陣子,然後,仿佛生怕遭人偷聽,他用十分接近耳語的聲音說:「你的能力有誰知道?」

  「人類之中就只有你了——而你無法向任何人透露。」

  「這點我非常明白。問題是你們之所以能扭轉乾坤,令那些受訪的官員轉而支持星際移民,其實全是因為你,而並非法斯陀夫的功勞。為了實現這件事,你設法讓法斯陀夫來地球時帶著你而不是丹尼爾。在這件任務中,你是不可或缺的,而丹尼爾卻可能造成反效果。」

  吉斯卡說:「我覺得來訪人數必須儘量少,才能降低地球人的敏感度,讓我的工作變得容易些。先生,我很抱歉害得丹尼爾不能來,令你無法見到他,你的失望我完全感受得到。」

  「嗯——」貝萊搖了搖頭,「我瞭解這個必要性,而我只能指望你對丹尼爾說明我有多麼想念他。無論如何,我們還是回到正題吧。如果地球全力執行星際殖民政策,而太空族在這場競賽中落後了,那麼這個發展——以及隨後勢必出現的危機——都要算在你的賬上。因此之故,當危機出現時,你一定要設法償還這筆債,也就是用你的能力來保護地球。」

  「我會盡力而為,先生。」

  「萬一你成功了,阿瑪狄洛——以及他的黨徒——有可能拿嘉蒂雅出氣,一定不能忘記也要保護她。」

  「我和丹尼爾都不會忘記。」

  「謝謝你,吉斯卡。」

  然後他們就散會了。

  直到吉斯卡隨著法斯陀夫鑽進登陸艇,準備返航之際,他才又見到了貝萊。這回,他倆並沒有機會說話。

  貝萊揮了揮手,做出無聲的嘴形:「別忘了。」

  吉斯卡感應到了那句話,也感應到了藏在其後的情感。

  從此以後,吉斯卡再也沒有見過貝萊,再也沒有。

  08

  每當吉斯卡重溫訪問地球的那一幅幅鮮明畫面,一律會聯想到後來前往機器人學研究院拜訪阿瑪狄洛的重要經過。

  那場會議並不容易安排。遭到慘敗的阿瑪狄洛仍舊憤恨難平,堅決不肯前往法斯陀夫的宅邸,認為那是加倍的自取其辱。

  「好吧,那麼我去見他。」法斯陀夫對吉斯卡說,「我大可表現出勝者的風度。更何況,我也必須見他。」

  就在阿瑪狄洛的政治野心給貝萊粉碎之後,法斯陀夫成了機器人學研究院的一員。為了表示誠意,法斯陀夫將建造和維修人形機器人的相關資料通通移交給研究院。這個計劃造就了一些人形機器人,但後來卻無疾而終,法斯陀夫還曾因此勃然大怒。

  最初,法斯陀夫打算隻身前往研究院,一個機器人也不帶。打個比方,他將赤裸裸地、手無寸鐵地置身於敵方陣營的核心。那是一種謙遜和信賴的象徵,卻也暗示著百分之百的自信,而阿瑪狄洛一定會心知肚明。法斯陀夫這麼做,等於表明了認定阿瑪狄洛是個紙老虎——頭號敵人莽莽撞撞、毫無防備地送上門來,在研究院獨攬大權的阿瑪狄洛卻不敢動他一根汗毛。

  可是在最後關頭,法斯陀夫卻決定讓吉斯卡隨行,自己也不太清楚為什麼。

  阿瑪狄洛似乎比法斯陀夫上次見到他時瘦了一點,但仍是那副令人望而生畏的模樣——高大魁梧。他那充滿自信的笑容早已一去不返,當法斯陀夫進門時,他試著喚回那個招牌笑容,卻只擠出一個介於齜牙咧嘴和悶悶不樂之間的表情。

  「你好,凱頓。」法斯陀夫逕自使用對方的昵稱,「雖然我們當了四年的同事,見面的次數卻寥寥可數。」

  阿瑪狄洛顯然十分惱怒。「別來這種假惺惺,法斯陀夫,」他以低沉的聲音咆哮道,「請叫我阿瑪狄洛。我們只是名義上的同事,而且我從不諱言——從不隱瞞——我堅信你的對外政策是在自取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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