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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如果在這場辯論中,葛蘭,我站在她那一方,你是否會介意?」

  「絕對不會。你是自己接受了蓋婭星系的理念,還是因為和寶綺思站在一邊會讓你感到比較快樂?」

  「老實說,是我自己的看法,我認為蓋婭星系的時代很快會來臨。你選擇了這個方向,而我越來越相信這是正確的抉擇。」

  「只因為是我的選擇?這不成理由。不論蓋婭怎麼說,你知道,我都有可能犯錯。所以說,別讓寶綺思用這個理由說服你。」

  「我認為你沒有錯。這是索拉利給我的啟示,不是寶綺思。」

  「怎麼說?」

  「嗯,首先,我們是孤立體,你我都是。」

  「那是她的用語,詹諾夫,我比較喜歡自稱個體。」

  「這只是語意學上的爭論,老弟,隨便你喜歡怎麼稱呼都行。我們都包裹在各自的皮囊中,被各自的思想籠罩,我們最先想到的是自己,最重視的也是自己。自衛是我們的第一自然法則,即使那樣會傷害到其他生命。」

  「歷史上也有許多人物,曾經犧牲自己成全別人。」

  「那是很罕見的現象。歷史上更多的例子,是犧牲他人最深切的需要,滿足自己突發的愚蠢奇想。」

  「這和索拉利又有什麼關係?」

  「這個嘛,在索拉利,我們看到孤立體──或者你喜歡說的個體──會變成什麼樣子。索拉利人幾乎無法跟自己同胞分享一個世界,它們認為絕對孤獨地生活是完全的自由。它們甚至和自己的子嗣沒有任何親情,在人口過多時就會殺掉它們。它們在身邊佈滿機器人奴隸,自己替這些機器人供應電力,所以它們死了之後,整個龐大的屬地也形同死亡。這是值得讚美的嗎,葛蘭?你能將它跟蓋婭的高貴、親切、互相關懷相提並論嗎?寶綺思並沒和我討論過這點,這是我自己的感受。」

  崔維茲說:「這的確像是你該有的感受,詹諾夫,我非常同意。我認為索拉利的社會實在可怕,但它並非始終如此。他們是地球人的後裔,近代的祖先則是外世界人,那些祖先過的生活都相當正常。索拉利人由於某種原因,選擇了一條通往極端的道路,但你不能根據特例做出結論。在整個銀河數千萬的住人世界上,你知道還有哪個──不論過去還是現在──擁有類似索拉利的社會,或者僅有一絲雷同的?即使是索拉利人,若非它們濫用機器人,難道會發展出這樣的社會嗎?一個由個體組成的社會,假如沒有機器人,有可能演化得像索拉利這麼恐怖嗎?」

  裴洛拉特的臉稍微抽動了一下。「你對每件事都過於吹毛求疵,葛蘭──至少,你為被你自己否定的銀河型態辯護時,似乎也相當理直氣壯。」

  「我不會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蓋婭星系一定有其理論基礎,當我找到的時候,我自然會知道,到時候我一定接受──或者說得更精確點,『若是』被我找到的時候。」

  「你認為自己可能找不到嗎?」

  崔維茲聳了聳肩。「我怎麼曉得?你知道我為何要再等幾小時才進行躍遷?事實上,我甚至還可能說服自己再多等幾天,為什麼?」

  「你說過,如果我們多等一下會比較安全。」

  「沒錯,我是那樣說過,可是我們現在夠安全了。我真正害怕的,是我們擁有坐標的三個外世界,全都會讓我們無功而返。我們只有三組坐標,而我們已用掉兩個,每次都是在僥倖中死裡逃生。即使如此,我們仍未得到有關地球的任何線索,事實上,甚至於地球的存在也還無法肯定。現在我正面對第三個,也是最後一個機會,萬一它還是令我們失望,那該怎麼辦?」

  裴洛拉特歎了一口氣。 「你知道有些民間故事──其實,我給菲龍練習閱讀的就有一則──內容是說某人能許三個願,但只有三個而已。在這種情節中,『三』似乎是個很重要的數字,也許因為它是第一個奇數,所以是能做出決定的最小數字;你知道,所謂的三戰二勝。重點是在這些故事裡,那些願望根本都沒用,沒有人許過正確的願望。我一直有種想法,認為那代表一種古老的智慧,意思是沒有不勞而獲的事,想要滿足自己的心願,你就得憑努力換取,而不是……」

  他突然住口,顯得很不好意思。「我很抱歉,老友,我在浪費你的時間。談到自己的本行時,我很容易喋喋不休。」

  「你從不會使我感到無聊,詹諾夫,我願意接受這個模擬。我們得到三個願望,已經用掉兩個,卻沒有任何收穫,現在只剩最後一個了。不知怎麼搞的,我確定我們將再度失敗,所以我希望多拖一陣子,這就是我把躍遷儘量往後延的原因。」

  「萬一又失敗了,你打算怎麼辦?回蓋婭?回端點星?」

  「喔,不,」崔維茲一面搖頭,一面細聲道:「尋找必須繼續下去──只要我知道該如何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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