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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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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經過一道門,門上沒有任何型式的鎖,但在他們接近時,那道門馬上自動打開,他們穿過之後又立刻關上。室內沒有任何窗戶,不過他們來到一個洞穴般的房間時,四周的牆壁便開始發光,映得室內一片光明。地板上似乎未鋪任何東西,踏上去卻令人感到柔軟而富有彈性。在房間的四個角落,各站著一個文風不動的機器人。 「那一面牆壁,」班德指著正對門的那堵牆,它看起來與其他三堵牆沒有任何不同。「是我的視幕。借著這個屏幕,整個世界展現在我眼前,但它絕不會限制我的自由,因為沒人能強迫我使用。」 崔維茲說:「如果你想借著屏幕跟某人見面,而他不願意,你也無法強迫那人使用他的屏幕。」 「強迫?」班德以傲慢的口氣說:「別人愛怎麼做,就該讓『它』怎麼做,只要『它』也同意我能隨心所欲就好──請注意,在互相稱呼時,我們不使用帶有性別的代名詞。」 房間中只有一張椅子,擺在視幕的正前方,班德一屁股坐了下來。 崔維茲四處張望,像是期望會有其他的椅子從地板冒出來似的。「我們也能坐下嗎?」他問。 「隨你的便。」班德說。 寶綺思面帶微笑地坐到地板上,裴洛拉特在她的身旁坐下,崔維茲則倔強地繼續站著。 寶綺思說:「告訴我,班德,這個行星上住著多少人類?」 「請說索拉利人,半性人寶綺思。由於半性人自稱『人類』,這個名詞已遭到嚴重污染。我們或許應該自稱『全性人』,不過那樣說很拗口,索拉利人是個很貼切的名稱。」 「那麼,有多少索拉利人住在這個行星上?」 「我不確定,我們從來不做自我統計,大概有一千兩百個。」 「整個世界只有一千兩百人?」 「足足一千兩百。你又在計算數量,而我們卻以質量衡量。你也不瞭解自由的真諦──如果有別的索拉利人,跟我爭奪我的任何土地、任何機器人、任何生物或任何一樣東西的絕對支配權,那我的自由就受到限制。既然還有其他索拉利人存在,就必須盡可能消除自由的限制,方法是將大家遠遠隔開,讓我們根本沒有實質的接觸。為了達到這個理想,索拉利只能容納一千兩百個索拉利人。超過這個數目,自由便會明顯地受限,造成令人無法忍受的結果。」 「這就代表出生率必須精確統計,並且必須和死亡率剛好平衡。」裴洛拉特突然說。 「當然。擁有穩定人口的其他世界,一定也是這樣做的。或許連你們的世界也不例外。」 「既然死亡率可能很小,新生兒一定也很少。」 「正是如此。」 裴洛拉特點了點頭,沒再問下去。 崔維茲說:「我想知道的是你如何使我的武器騰空飛起,你還沒提出解釋。」 「我提出法術或魔術作為解釋,你拒絕接受嗎?」 「我當然拒絕接受,你把我當成什麼了?」 「那麼,你相不相信能量守恆,以及熵值遞增的必然性?」 「這些我相信,可是我不信在兩萬年內,你們就能改變這些定律,或是做出一微米的修正。」 「我們沒有,半性人。不過你想想,室外有陽光,」它又做出那種古怪的優雅手勢,彷佛指點著所有的陽光。「也有陰影。在陽光下比在陰影中溫暖,因此熱量從日照區自發地流到陰影區。」 「你說的我都知道。」崔維茲說。 「但也許你太熟悉了,所以不再多動點腦筋。而在夜晚,索拉利的表面比大氣層外的物體溫暖,因此熱量自發地從行星表面流向外層空間。」 「這我也知道。」 「不論白天或夜晚,行星內部的溫度總是比行星表面高,因而熱量會自發地從內部流向地表。我想這點你也清楚。」 「說這些到底有什麼用,班德?」 「熱量從高溫處流向低溫處,根據熱力學第二定律,這是必定發生的過程,而熱流可用來做功。」 「理論上說來沒錯,但陽光中的熱量很稀薄,行星表面的熱量更不用說,從地心逃逸的熱量則是三者中最稀薄的。你所能利用的熱量,也許還不足舉起一小顆鵝卵石。」 「這要看你使用的是什麼裝置,」班德說:「經過數千年的發展,我們的工具已成為大腦的一部分。」 班德將兩側頭髮往上撥,露出耳朵後方的頭顱,然後把頭向左右轉了轉。它兩耳後方各有一個突起,大小與形狀都跟雞蛋的鈍端差不多。 「我的大腦有這一部分,你們卻沒有,這就是索拉利人和你們不同的地方。」 2 崔維茲一再望著寶綺思,她似乎全神貫注在班德身上。崔維茲越來越肯定,自己已經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縱使班德不斷謳歌自由,它仍然感到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無法抗拒。機器人與它的智慧天差地遠,無法與它做知性的交談,它更不可能去找動物聊天。在它的經驗中,跟它的索拉利同胞講話並不愉快,即使它們有時必須溝通,那也一定是迫不得已,絕非主動自願。 反之,對班德而言,崔維茲、寶綺思與裴洛拉特雖然只是半性人,它也許認為他們就像機器人或山羊一樣,不會侵犯它的自由,但他們在智慧上卻與自己旗鼓相當(或者幾乎差不多)。有機會跟他們交談,是個太難得的享受,它過去從來未曾體驗過。 怪不得,崔維茲想,它會這麼樂此不疲。而寶綺思(崔維茲百分之兩百肯定)正在鼓勵這種傾向,只要極其輕柔地推動班德的心靈,便能慫恿它做出原本就非常想做的事。 寶綺思想必根據一項假設行事,那就是班德如果說得夠多,也許就會透露些關於地球的有用訊息。崔維茲認為這樣做很有道理,所以即使對現在的話題並非真正好奇,他仍盡力讓談話繼續下去。 「這兩個大腦葉突有什麼功用?」崔維茲問。 班德說:「它們是轉換器,藉熱流驅動,可將熱流轉換成機械能。」 「我不相信,熱流沒有那麼多。」 「小小半性人,你不用大腦。若是有很多索拉利人擠在一塊,每個都想要使用熱流,那麼的確沒錯,熱流的供應絕對不夠。然而,我擁有超過四萬平方公里的土地,這些土地全是我的,是我一個人的。從這麼多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我可任意收集熱流,沒別人跟我搶,所以熱量足敷使用。你明白了嗎?」 「在如此寬廣的區域收集熱流有那麼簡單嗎?光是集中的過程就得耗費許多能量。」 「或許吧,但我沒有留意。我的轉換葉突不停地集中熱流,因此需要做功時,立刻就能把它做好。當我將你的武器吸到半空中的時候,日照區某團大氣放出了過剩的熱量,流到陰影區另一團大氣中,因此我可以利用太陽能幫助我達到目的。我使用的並非機械或電子裝置,而是用神經裝置完成這項工作。」它輕輕摸了摸一側的轉換葉突,「它的運作迅速、有效、不間斷,而且毫不費力。」 「不可思議。」裴洛拉特喃喃說道。 「沒什麼不可思議的,」班德說:「想想眼睛和耳朵的精巧,還有它們如何能將少量光子和空氣振盪轉化成訊息。假如你向來不曉得這些器官,也會覺得它們不可思議。比較之下,轉換葉突不會更不可思議,若非你對它們不熟悉,你不會有這種感覺。」 崔維茲說:「這兩個不停運作的轉換葉突,你拿它們做什麼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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