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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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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鐸絲·凡納比裡知道裡根現在一定不願到穹頂上去,必須強迫他才行。 首先,她又到圖書館與用餐區巡視一遍,然後打電話到謝頓的房間。最後,她走到他的宿舍門口,按下門上的訊號鈕。在確定無人應門之後,她請來該層的管理員將門打開,發現他果然不在裡面。她問了幾個過去數周以來與謝頓結識的人,但沒有一個曾經看到他。 好吧,她只好硬逼裡根帶她到穹頂上去。不過現在已經入夜,他一定會極力拒絕。在這個能凍死人的夜晚,冰珠眼看就要轉為雪花,哈裡·謝頓若是果真困在上面,她還能浪費多少時間與裡根爭論? 她突然冒化一個念頭,立刻沖到一台小型「大學計算器」前,這種計算器專門記錄所有學生與教員的最新狀況。 她的手指在鍵盤下飛舞,很快就找到她要的數據。 有三個人可以求助,他們都住在校園另一角。她召來一輛小型滑車將她載到那裡,找到了她要找的那棟宿舍。不用說,他們之中至少該有一個在家──或者找得到。 這回她很幸運。她按下第一個房門下的訊號鈕,詢問燈便隨即亮起。她鍵入她的身份識別號碼,其中包括她所隸屬的學系。房門打開後,一個胖胖的中年男子好奇地盯著她。他顯然正在梳洗,準備出去吃晚餐。他的深色金髮淩亂不堪,而且上身未穿任何衣服。 他說:「很抱歉,你來得真不是時候。找我有事嗎,凡納比裡博士?」 她微微喘著氣問道:「你就是羅根·班納斯楚,首席地震學家,對嗎?」 「沒錯。」 「這是緊急事件,我必須看看過去幾小時內穹頂上的地震記錄。」 班納斯楚瞪著她:「為什麼?什麼事都沒發生。如果有我一定知道,地震儀會通知我們。」 「我不是指流星撞擊。」 「我也不是,那還輪不到用地震儀。我是指沙礫造成的細微裂縫,今天一個也沒有。」 「我指的也不是那種情況。拜託,帶我去地震儀那裡,幫我解讀一下,這是生死攸關的大事。」 「我有個晚餐約會──」 「我說生死攸關,可不是在開玩笑。」 班納斯楚說:「我不懂──」們在鐸絲的瞪視下,他的話只說了一半。他擦了擦臉,對著留言機很快說了一句,然後慌忙套上一件襯衣。 他們小跑步(在鐸絲毫不留情的催促下)前往矮小的地震學中心。對地震學一竅不通的鐸絲問道:「往下?我們在往下走?」 「要到居住層之下,這是理所當然的事。地震儀必須固定在底盤岩上,遠離都會層的恒常擾攘和震動。」 「可是在這下面,你怎能知道穹頂上發生了什麼事?」 「地震儀和裝在穹頂夾層的一組壓力轉換器有電線相連,即使一粒沙礫的撞擊,也會使屏幕指針開始跳動。我們能偵測到強風撼動穹頂的效應,還可以──」 「很好,很好!」鐸絲不耐煩地說,她來這裡不是為了學習這些儀器的優點與精巧程度,「你能偵測到人類的腳步嗎?」 「人類的腳步?」班納斯楚露出困惑的表情,「穹頂上不太可能有人。」 「當然可能,今天下午就有一群氣象學家到穹頂上去。」 「喔,嗯,腳步幾乎辨識不出來。」 「如果你看得足夠認真,就可以把它辨識出來,我要你做的就是這件事。」 班納斯楚或許痛恨她那種堅決的命令口吻,不過即使真是這樣,他也完全未說出口。他只是按下一個開關,計算器屏幕便顯現從畫面。 畫面右緣中央有個粗大的光點,一條水平細線從那裡一直延伸到屏幕的左方邊界。水平線正在輕輕蠕動,那是一組隨機、絕不重複的微弱起伏,穩定地向左方前進。鐸絲感到它幾乎有催眠作用。 班納斯楚說:「這是再平靜不過的情況。你所看見的,全都是上面的氣壓變化,也可能是雨滴,或是遠處機械裝置運轉造成的結果。上面什麼也沒有。」 「好吧,可是幾小時之前又如何呢?比如說,檢查一下今天15:00時的記錄吧。你當然有些那時的記錄。」 班納斯楚對計算器下了必要的指令,一兩秒鐘之後,屏幕上便出現一片混亂混沌。畫面不久平靜下來,那條水平線再度出現。 「我要把靈敏度調到最大。」班納斯楚喃喃說道。現在那種起伏變得十分明顯,當它們向左方蹣跚遊移時,它們的圖樣也同時發生顯著變化。 「那是什麼?」鐸絲說,「告訴我。」 「既然你說上面曾經有人,凡納比裡,我猜它們代表的就是腳步,包括重量的挪移、鞋子的撞擊。若非事先知道上面有人,我不曉得還能不能猜到這一點。這是我們所謂的良性震動,與我們所知的任何危險現象無關。」 「你能不能看出共有多少人?」 「肉眼當然看不出來。你可知道,我們看到的是所有撞擊的合成效應。」 「你說『肉眼』看不出來,那能不能利用計算器,將這種合成效應解析成個別成分?」 「我懷疑這個可能性。這些都是極小的效應,我們還得考慮無所不在的噪聲,否則,分析結果不會可靠的。」 「好吧,那麼將時間再往前推,直到腳步訊號消失為止。比如說,能不能讓它正向快轉?」 「如果我那樣做──你所謂的正向快轉,整個畫面會變得模糊,只剩下一條直線,上下各有一片朦朧的光影。我能做的是讓它每次向前跳十五分鐘,迅速觀察一下,然後繼續這個程序。」 「好,就這樣做!」 兩人定睛盯著屏幕,直到班納斯楚說:「現在什麼都沒有了,看到沒有?」 屏幕上又剩下一條直線,除此之外只有噪聲的微小起伏。 「腳步什麼時候消失的?」 「兩小時以前,呃,再早一些。」 「當它們消失的時候,是不是比原先的腳步少了些?」 班納斯楚看來有點冒火。「我看不出來,我想即使是最精密的分析,也無法做出肯定的判斷。」 鐸絲緊抿一下嘴唇,接著又說:「你是不是正在檢查靠近氣象偵測站的那個轉換器──你管它叫轉換器是嗎?」 「是的,我們的儀器就在那裡,那些氣象學家當時也該在那裡。」然後,他又以不敢置信的口吻說:「你想要我試試附近其他的?一個一個試?」 「不,就留在那裡,不過繼續以十五分為間隔向前推進。有個人也許落在後面,也許後來才回到儀器附近。」 班納斯楚搖搖頭,低聲咕噥了幾句。 屏幕再度開始變換,鐸絲突然指著屏幕喊道:「那是什麼?」 「我不知道,噪聲吧。」 「不對,他是週期性的。有沒有可能是單獨一人的腳步?」 「當然可能,但也可能是十幾種其他現象。」 「它的變化和步行的快慢差不多,對不對?」過了一會兒,她又說:「再向前推一點。」 他照做了。等屏幕穩定下來之後,她說:「這些凹凸不平是不是越來越大?」 「可能吧,我們可以測量一下。」 「我們不必了,你可以看出它們越來越大,代表那些腳步逐漸接近轉換器。再往前走,看看它們什麼時候消失。」 又過了一會兒,班納斯楚說:「它們在二十或二十五分鐘之前消失了。」 然後,他又謹慎地補充一句:「不論那是什麼。」 「就是腳步。」鐸絲以毋庸置疑的信心,斬釘截鐵地說,「還有一個人在上面,當你我在這裡浪費時間的時候,他已經癱倒在地,馬上就要凍死。不要再說『不論那是什麼』,趕緊打電話到氣象學系,幫我找傑納爾·裡根。生死攸關,我告訴你。就這麼說!」 班納斯楚的嘴唇開始打顫,到了這個地步,他再也無法違抗這個古怪而憤怒的女人下達的任何命令。 不到三分鐘,裡根的全息像便在訊息平臺出現。他是從晚餐餐桌上被拉下來的,手中還握著一條餐巾,嘴唇下面油膩膩的,不知是什麼東西。 他的長臉露出可怕的陰沉表情:「生死攸關!這是怎麼回事?你是什麼人?」然後他看到了鐸絲,她故意湊近班納斯楚,好讓她的影像出現在傑納爾的屏幕上。於是他說:「又是你,這根本就是騷擾。」 鐸絲說:「這不是騷擾。我已經諮詢過羅根·班納斯楚,他是本校的首席地震學家。在你和你的小組離開穹頂上之後,地震儀又顯示出清楚的腳步,代表還有一個人留在那裡。那就是我的學生哈裡·謝頓,當初他是在你的監護之下上去的,如今我們相當肯定,他已經倒地昏迷不醒,可能活不了多久。因此,現在你必須帶我上去,並且帶著一切必要裝備。假如你不立刻照辦,我就去找校方安全單位──甚至找校長本人,若有必要的話。我總有辦法上去的,要是因為你耽誤了哪怕一分鐘,而讓哈裡有個三長兩短,我保證會拿失職、無能,以及我能安在你身上的任何罪名,讓你吃上官司,讓你喪失所有的地位,並被趕出學術圈。而如果他不幸喪生,當然,那就是過失殺人──或者還更糟,因為我現在已警告過你,他快要死了。」 火冒三丈的傑納爾轉向班納斯楚:「你是否偵測到──」 但是鐸絲突然打斷他的話:「他把偵測到的全告訴了我,我剛剛已經轉述過了:我不準備讓你把他嚇得心神恍惚。你到底來不來?啊?」 「你有沒有想到過,也許是你自己弄錯了?」傑納爾以刻薄的口氣說,「你知不知道,如果這是個假警報的惡作劇,我會怎樣對付你?喪失地位一樣會應驗在你身上。」 「謀殺罪卻不會,」鐸絲說,「我已準備好冒著被控惡作劇的危險,你是否準備冒著被控謀殺罪的危險?」 傑納爾漲紅了臉。這也許是因為他不得不去,而非因為受到威脅向對方低頭。「我會來的。不過,小姐,如果最後事實證明,在過去三個小時中,你的學生安然無事地待在穹頂內,我絕不會對你客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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