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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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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沒有任何目的,他們又何必這麼辛苦?我們現在還不知道他們的目的為何。一名犬儒可能會說,他們準備在未來某個時刻介入,然後將歷史趨勢扭轉到另一個方向,當然是對他們更有利的方向。這是我個人的想法──雖然我對犬儒主義並無專研。我們都知道,德拉米發言者具有博愛與誠信的高貴情操,她是否想要推己及人,主張這些人是普渡眾生的利他主義者,志願為我們分擔工作,而完全不求任何回報?」 此話一出,會場頓時響起一陣輕笑聲,堅迪柏曉得自己已經贏了,而德拉米也明白她已一敗塗地。在這一瞬間,一股怒意脫出她的嚴密精神控制,就像是在濃密的樹蔭中,突然射進一道紅色的陽光。 堅迪柏說道:「當那個阿姆農夫找我麻煩的時候,我馬上想到的是某位發言者在幕後指使。後來,我又發現那名阿姆女子的心靈受到微調,就知道自己雖然料中了陰謀的內容,卻猜錯了陰謀的主使者。在此,我要對自己的錯誤詮釋道歉,請求諸位能重新考慮這件案子。」 首席發言者說:「我相信這個道歉應該可以被接受──」 德拉米突然又插嘴道:「請您務必原諒,首席發言者,但我想打個岔。我主張立刻撤銷這項彈劾案,事到如今,我不再贊成將堅迪柏發言者定罪,我想其他人也一定不會。我還要進一步建議,立刻將彈劾案的一切內容,從堅迪柏發言者完美無瑕的紀錄中刪除。他已經用高明的方法證明自己的清白,我在此要恭喜他。此外,我還要恭喜他發現了那個危機,如果不是他的話,我們可能永遠都被蒙在鼓裡,因而導致不可預料的嚴重後果。我還要為我過去的敵意,向他致上由衷的歉意。」她又變得相當平靜,臉上堆滿友善的表情,而且聲音極其甜美。 德拉米甚至對堅迪柏露出了微笑,對於她這種立刻就能見風轉舵,以便將失敗減到最小的本事,堅迪柏不得不感到佩服。同時他還感到這只是另一波攻勢的開始,她隨時會從另一個方向再度發動攻擊。 他可以確定,即將發生的狀況絕對不會容易應付。 3 當黛洛拉·德拉米發言者努力表現迷人的丰采時,總是有辦法主導發言者圓桌會議。如今,她的聲音變得輕柔,她的微笑落落大方,她的眼睛閃閃發光,總之她使出了渾身解數。因此沒有人想要打斷她的話,大家都在屏息以待,想看她如何再猛然擊出另外一拳。 她說道:「由於堅迪柏發言者的貢獻,我想現在大家都知道應該如何做了。我們還未能目睹反騾的真面目,對他們幾乎一無所知,只知道甚至在第二基地的大本營裡,他們都有辦法神出鬼沒,接觸到許多人的心靈。不曉得第一基地的權力中心如何打算,或許,我們將面對反騾與第一基地組成的同盟。總而言之,我們什麼都不能確定。 「我們不知道那個葛蘭·崔維茲和他的同伴──我一時想不起他的名字──兩人究竟準備到哪裡去。首席發言者與堅迪柏有一個預感,認為當前這個重大的危機,關鍵就掌握在崔維茲的手上。那麼,我們應該做些什麼呢?顯然,我們應該盡全力調查崔維茲的底細──他準備到哪裡去,他打的是什麼主意,他的目的可能是什麼;或者他到底有沒有目標、有沒有打算、有沒有任何目的;他是否僅僅是一個工具,而背後還隱藏著更大的力量。」 堅迪柏答道:「他仍然受到監視。」 德拉米噘起嘴唇,現出了一個縱容的微笑。「被什麼人監視?被我們派駐在外世界的特務?我們已經目睹了對方在此地展現的力量,還能指望那些特務有辦法對抗他們嗎?當然不能。在騾橫掃銀河的時代,以及其後數十年間,第二基地總是派出──甚至犧牲──由精英所組成的志願軍,從來都未曾猶豫,因為除此之外無計可施。為了挽救謝頓計劃,普芮姆·帕佛本人假扮成一位川陀的行商,親自在銀河中東奔西跑,目的就是要帶回那個小女孩艾卡蒂。當前的這個危機,可能比前述兩者更為嚴重,我們不能在這裡坐以待斃,也不能依賴那些低層人員──那些跟監者與信童。」 堅迪柏說:「你當然不是想建議,讓首席發言者在此時離開川陀吧?」 德拉米答道:「當然不是,這裡實在太需要他坐鎮了。不過嘛,我們還有你,堅迪柏發言者。這次的危機是你發覺的,是你查到有神秘的外力控制了圖書館,以及阿姆人的心靈;是你獨排眾議,堅持自己的觀點,最後說服了整個圓桌會議。在座沒有一位比你更瞭解目前的狀況,今後除你之外,也沒有人能夠洞悉得如此透澈。所以我認為,你必須到第一線去面對敵人。我可否知道其他人的意見如何?」 這一點根本不需要正式表決,每一位發言者都能感知其他人的心靈。堅迪柏突然感到極為震驚,在他剛剛贏得勝利,而德拉米遭到慘敗的情況下,這個可怕的女人顯然又在瞬間扭轉乾坤,讓他無法推卸這個形同放逐的任務。從此,他不知道要在太空中奔波多久,而她卻可以繼續控制圓桌會議,也就等於是控制了第二基地,甚至整個銀河──迫使所有人面對著危險的命運。 而堅迪柏在流放期間,縱然真能搜集到重要情報,使得第二基地因而避免迫近的危機,那麼功勞也將歸於德拉米,因為這項任務是她安排的。換句話說,他的成功將有助於鞏固她的權力。堅迪柏做得越有效率,越快獲致成功,就越有可能幫助她鞏固權力。 這個反敗為勝的行動實在太精采、太不可思議了。 即使是現在,她也已經明顯地控制圓桌會議,僭取了首席發言者的地位。堅迪柏剛想到這一點,就感受到首席發言者投射出來的怒火。 堅迪柏轉過身去,看到首席發言者毫不掩飾他的憤怒。目前的態勢已經十分明顯,一個外在的危機方才解決,另一個內部危機卻已經開始醞釀。 4 昆多·桑帝斯──第二十五代首席發言者──對自己從未有過特別的幻想。 第二基地過去五個世紀漫長的歷史中,的確出過幾位強有力的首席發言者,但桑帝斯瞭解自己並非這樣的人;然而,他也根本不必像他們那樣雄才大略。在他主掌圓桌會議這段時期,銀河正處於繁榮的太平歲月,縱有雄才大略也是英雄無用武之地。這似乎是個適宜守成不變的時代,而他就是扮演這個角色的適當人選。上一代首席發言者選他作為繼承人,也就是由於這個緣故。 「你並不是一個冒險家,你是一名地道的學者,」第二十四代首席發言者曾經這麼說。「你會善加維護謝頓計劃,而一個冒險家卻可能毀掉它。守成!你主持的圓桌會議應當以此為最高原則。」 他一直如此努力,卻因而形成了消極被動的領導作風,時常被人解釋成軟弱無能。他想要退位的謠言耳語從未間斷過,也始終有些發言者在公開規劃繼任人選。 桑帝斯完全心知肚明,知道德拉米是這場權力鬥爭的領導者。在圓桌會議的成員中,她的作風最為強悍,甚至連血氣方剛的初生之犢堅迪柏,也必須避免與她正面交鋒,他現在的表現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謝頓在上,自己也許消極被動,甚至真的軟弱無能,然而至少有一項特權,歷代首席發言者從沒有放棄過,而他也絕對要堅持到底。 現在他起立準備發言,會場頓時鴉雀無聲。當首席發言者起立發言時,任何人都不准打岔,即使德拉米或堅迪柏也不敢造次。 他說:「諸位發言者!我同意我們正面臨一個嚴重的危機,因而必須採取強有力的因應措施。本來應該由我出馬與敵人交鋒,不過宅心仁厚的德拉米發言者,卻說需要我留下來坐鎮,替我免除了這項艱難的任務。然而,事實上,不論是大本營或是最前線,我都無法派上任何用場:我的年事已高,已經力不從心。長久以來,一直有人期望我能儘早退位,也許我應該這麼做了。當這次危機圓滿解決之後,我就決定立刻退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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