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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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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們的存在是個秘密,」德拉米答道:「這卻不能代表,任何東西想要存在,也必須跟我們一樣不為人知。」說完她輕笑了一聲。 「說得很有道理,這就是為什麼堅迪柏發言者的推論,有必要以最審慎的態度詳加檢驗。他的結論是基於嚴格的數學推導,我自己已經從頭到尾看過一遍,我奉勸諸位也都能認真研究一下,它是──」(他尋思著一個適當的表達)「相當具有說服力的。」 「那個第一基地人葛蘭·崔維茲,他一直盤踞在您的心中,但您為何卻隻字不提?」(又一次無禮的冒犯,首席發言者這回有點光火了)「他又是怎麼回事?」 首席發言者答道:「堅迪柏發言者認為這個人,崔維茲,是那個組織的工具,也許連他自己都被蒙在鼓裡,我們絕不能對他掉以輕心。」 「如果這個組織,」德拉米靠向椅背,將已呈灰色的頭髮從眼前撥開,順手推到腦後。「不管它是什麼,如果它的確存在,又具有恐怖的強大精神力量,而且如此隱密的話,那麼,他們有可能用這樣公開的手段,假手一個這樣搶眼的人物──一名遭到第一基地放逐的議員行事嗎?」 首席發言者嚴肅地回答:「照理說應該不會,但我卻注意到一件令人極為不安的事,連我自己也不大瞭解。」他好像在不知不覺間將思緒埋藏起來,羞於讓其他的發言者看見。 每位發言者都注意到了這種心靈轉變,根據一項嚴格的要求,他們全都對這種愧意表示尊重。德拉米也照做了,不過卻感到很不耐煩,然後她又遵循既定的公式說道:「既然我們明白並且諒解您的愧意,可否請您讓我們知道您的想法?」 於是首席發言者又說:「德米拉發言者,我跟你一樣,看不出有什麼理由,可以假設崔維茲議員是另一個組織的工具;即使他真是一個工具,我也看不出他能達到什麼目的。可是堅迪柏發言者好像十分肯定,而對於一位有資格擔任發言者的人,我們絕對不能忽視他的直覺。因此,我做了一個嘗試,試著將心理史學套用在崔維茲身上。」 「套用在單獨一個人身上?」某位發言者以低沉而驚訝的口氣問道,同時他心中冒出了一個念頭,那等於是清清楚楚地說了句:真是個笨蛋!不過他立即表示了悔意。 「套用在單獨一個人身上,」首席發言者說:「你的想法沒錯,我真是個笨蛋!我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心理史學絕不可能適用到個人身上,甚至對一小群人也不靈光。然而,我實在無法按捺自己的好奇心。我將『人際交點』外推到超過極限很遠的區域,可是我總共用了十六種不同的方法,而且選擇的是一個區域,而並非只是一個點。然後,我又分析了我們手中有關崔維茲的所有數據──第一基地的議員多少會受到我們的注意,此外還加上基地市長的數據。最後我將這些結果綜合起來,只怕其中的過程恐怕是亂七八糟。」說到這裡他突然住口。 「怎麼樣?」德拉米追問:「我猜想您──結果出人意料之外嗎?」 「正如同諸位預料的一樣,根本沒有任何結果。」首席發言者答道。「單獨一個人的行為絕對無法預測,不過,不過──」 「不過什麼?」 「我在心理史學上花了四十年的時間,如今在分析任何問題之前,我都能對結果先有一個相當明確的預感,而且很少猜錯。我對眼前這個問題,雖然沒有合理的答案,卻產生一種強烈的感覺。我認為堅迪柏的說法是正確的,我們不可以對崔維茲置之不理。」 「為什麼呢,首席發言者?」德拉米問道。首席發言者心中強烈的情緒,顯然令她大吃一驚。 「我感到很羞愧,」首席發言者說:「自己竟然無法克制住衝動,而將心理史學用在不適用的問題上。而更令我感到羞愧的是,我還允許自己被純粹的直覺所左右。然而我卻身不由己,因為這種感覺太過強烈。假使堅迪柏發言者是對的,如果我們正遭受到不知名的威脅,那麼根據我的感覺,當我們的危機降臨時,崔維茲將是扭轉乾坤的決定性人物。」 「您這種感覺有什麼根據呢?」德拉米感到很吃驚。 首席發言者桑帝斯愁眉苦臉地環視眾人,然後說:「我毫無根據,心理史學的數學沒有給出任何結果。可是當我觀察各種關係的交互作用時,我感到崔維茲便是一切事物的關鍵。對於這個年輕人,我們一定要密切注意。」 3 堅迪柏心裡很明白,他已經無法及時趕回去參加圓桌會議,還有可能永遠都回下去了。 他的四肢都被牢牢抓住,但他仍拚命測試四周的心靈,試圖找出迫使他們釋放自己的最佳對策。 魯菲南站在他的面前耀武揚威,對他說道:「你準備好沒,斜者?一拳換一拳,一掌換一掌,阿姆傳統方式。來吧,你個子小,你先來打。」 堅迪柏說:「那麼,是否有人像抓住我這樣抓住閣下?」 於是魯菲南說:「放開他,不對不對,光放開手臂,讓他能揮動拳頭,兩隻腳要好好抓牢,我們不要他再跳舞。」 堅迪柏感覺雙腳好像被釘在地上,但是至少兩隻手可以活動了。 「打呀,斜者,」魯菲南說:「打一拳給咱們看。」 此時,堅迪柏向四處探出的精神感應,突然發現了一個合適的心靈──其中充滿著憤怒、不平與憐憫的情緒。他毫無選擇餘地,必須冒險增強精神力量,將那個心靈完全掌握,然後再隨機應變── 但他隨即發覺沒有這個必要!他根本尚未碰觸這個新出現的心靈,它的反應卻與他的期望一樣──完全一模一樣。 他眼前突然出現一個較小的身形──結實健壯,一頭黑髮又長又亂,兩隻手臂向前伸出──瘋狂地沖過來,瘋狂地推開那名阿姆農夫。 那是一個女人,剛才由於堅迪柏太過緊張,一心一意只想脫困,因此完全渾然不覺,直到現在才憑視覺發現這一點。想到這裡,他不禁埋怨起自己來。 「卡洛耳·魯菲南!」她對農夫尖聲叫道:「你是大欺小的懦夫!一拳換一拳,是哪門子阿姆傳統方式?你是那斜者的兩倍大,你打我都比打他危險多。揍一頓那可憐小子你很有名望嗎?我想你是不要臉。會有一大堆人指著你鼻子,大家全會說:『那邊有個魯菲南,出了名的大欺小。』我想人人會笑你,再沒一個要臉的阿姆男人會跟你喝酒,再沒一個要臉的阿姆女人會跟你有牽扯。」 魯菲南忙著阻止這輪猛攻,一面擋開她不停落下的拳頭,一面還不停地向她討饒:「好啦,蘇拉,好啦,蘇拉。」 堅迪柏感到抓住他的手一下都松掉了,魯菲南不再對他橫眉豎眼,所有人的心思也都從他的身上移開。 蘇拉也沒有理睬他,她的怒火全部集中在魯菲南身上。堅迪柏此時回過神來,趕緊設想如何才能讓那股怒火持續不滅,還要讓魯菲南心中的羞愧更為增強,而這兩者必須做得恰到好處,不能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然而,他又發現這也根本沒有必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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