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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魯菲南大聲吼道:「夥計們!這斜者會跳舞,腳趾頭很滑溜,瞧不起阿姆人光明正大一拳換一拳的規矩。逮住他,抓牢他,好讓老子跟他換換拳頭。他能先打老子,畢竟來者是客,老子──老子然後再回敬他。」

  堅迪柏發現周圍的人堆中有些空隙。他現在唯一的機會,就是設法弄出一道可以脫身的縫隙,立刻鑽出去,頭也不回地拔腿就跑。仗著自己的肺活量,加上足以化解農民們意志的精神力量,也許就能逃過一劫。

  他不停地閃躲挪移,同時不斷發出抑制性的精神力量。

  辦不到了,對方的人數實在太多,而第二基地的戒律又太嚴格。

  他感覺雙臂被許多手抓住,他被逮到了。

  現在,他至少得干擾幾個人的心靈。這樣做將犯了大忌,會因而葬送掉他的前途,可是他的性命──他寶貴的生命──此時已經岌岌可危。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呢?

  2

  圓桌會議的成員還沒有到齊。

  一般說來,如果有任何發言者遲到,會議通常仍會準時召開。而現在,桑帝斯想,在場的成員根本也無意再等下去。史陀·堅迪柏是最年輕的發言者,顯然對這一點還不夠瞭解。他一向表現得好像年輕就是最大的本錢,而年長者全都該隨時提醒自己年事已高。其他的發言者都不欣賞堅迪柏,事實上,桑帝斯自己也非百分之百欣賞他。可是今天這種狀況,卻並不是欣賞與否的問題。

  他的沉思被黛洛拉·德拉米打斷,她正用一雙又大又藍的眼睛望著他。她的圓臉總是帶著純真友善的表情,恰好掩飾了精明的心靈(與她地位相等的第二基地成員,幾乎全都承認這一點)與鷹隼般敏銳的注意力。

  她帶著微笑說道:「首席發言者,我們還要再等下去嗎?」(由於會議尚未正式召開,因此嚴格說來,她的確有資格首先打破沉默。不過,其他的發言者都會等桑帝斯先開口,因為根據他的頭銜,他總是有這個權利。)

  桑帝斯以寬容的目光望著她,對於她的輕微失禮並不在意。「通常我們並不需要再等下去,德拉米發言者。然而這次召開圓桌會議,正是為了聽取堅迪柏發言者的意見,稍微放鬆一點規定也無傷大雅。」

  「他到哪裡去了,首席發言者?」

  「這一點,德拉米發言者,我並不知道。」

  德拉米望瞭望四周那些拉長的臉孔。除了首席發言者之外,應該還有十一位發言者,也就是說,總共只有十二位。五個世紀以來,第二基地的勢力與職責擴張了無數倍,但是增加圓桌會議席次的各種嘗試,卻始終都沒有成功。

  在謝頓死後,第二代首席發言者(謝頓本人一向被奉為第一代首席發言者)就做出了明確的規定,將發言者的名額定為十二名,從此這個規定便一直沿襲至今。

  為什麼是十二名呢?因為十二個人很容易等分成幾組;而且這個數目不多不少,集體開會不至於亂成一團,也足夠分成好幾組分別行事。更多的話就會變得大而無當,再少一些則將失去彈性。

  上述這些理由,只不過是後人的詮釋。事實上,沒有人知道選取這個數字的真正原因,也不懂為什麼要保持一成不變。這也就是說,即使是第二基地的成員,有時也難免成為傳統的奴隸。

  當德拉米環視每一張臉孔,接觸每一個心靈時,這個問題在她心中一閃即逝。最後,她以嘲諷的目光凝視著那個空置的座位──那個地位最低的座位。

  她發現沒有任何人對堅迪柏表示同情,這點令她十分滿意。她始終覺得這個年輕人像娛蚣一樣令人嫌惡,這是他咎由自取。只不過他具有顯著的能力與才幹,因此直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公開提議將他交付審判,以取消他的發言權。(在第二基地五百年的歷史中,前後只有兩位發言者遭到彈劾,不過兩人都沒有被定罪。)

  現在堅迪柏無故不出席,顯然對圓桌會議構成嚴重的侮辱,這比其他犯眾怒的舉動更糟。如今大家想審判堅迪柏的意識陡然高漲,德拉米因此覺得非常高興。

  她繼續說道:「首席發言者,如果您不知道堅迪柏發言者目前的下落,我很樂意告訴您。」

  「請說,發言者。」

  「我們之間,有誰不知道這個年輕人──」(她沒有使用正式的頭銜稱呼他。當然,這一點大家都注意到了)「總是跟阿姆人牽扯不清呢?至於到底是些什麼牽扯,我並不想多過問。不過,他此時此刻正跟他們在一起,而且顯然對他們非常關心,甚至將他們看得比圓桌會議更為重要。」

  「我相信,」另一位發言者說道:「他只不過是到外面去散步或慢跑,做做運動而已。」

  德拉米再度露出微笑,她經常面帶笑容,這是惠而不費的舉動。「大學、圖書館、皇宮,以及周圍這一大片領域,全都是我們的地盤。雖然跟整個行星比較起來,這個範圍並不算大,可是要做做運動,我想也足夠寬敞了──首席發言者,我們還不能開始嗎?」

  首席發言者暗自在心中歎了一口氣,他有全權讓圓桌會議繼續等待,甚至可以宣佈暫時休會,直到堅迪柏出現之後再復會。

  然而,身為一名首席發言者,必須得到其他發言者的支持,如果連消極的支持都沒有,工作不可能順利推展,因此得罪他們絕非明智之舉。即使是普芮姆·帕佛,當年為了要貫徹自己的計劃,有時也不得不說些違心的甜言蜜語。更何況,堅迪柏的缺席的確令人惱火,連首席發言者自己都有這種感覺。給這個年輕人一點教訓也好,好讓他知道自己不能為所欲為。

  因此,身為首席發言者,他照例率先正式發言:「讓我們開會吧。堅迪柏發言者從元光體的數據中,推導出了一些驚人的結果,他相信另外還有一個組織,以更高明的方法在維護謝頓計劃,而且他們這麼做的目的,是為了他們自己。因此他的看法是,為了自衛起見,我們必須對這個組織多加瞭解。你們都已經收到這個報告,這次召開會議的目的,是讓諸位有機會當面質詢堅迪柏發言者,希望我們能夠達成某種結論,以便作為未來政策的指導方針。」

  事實上,桑帝斯根本就不必說那麼多。他已經敞開了自己的心靈,其他發言者都能一目了然,開口發言只不過是一種禮貌。

  德拉米飛快地環顧四周,其他十個人似乎都同意讓她出面,擔任反堅迪柏的發言代表。於是她說:「然而堅迪柏──」(她又省掉了頭銜)「並不知道,也說不出那個組織是何方神聖。」

  她發言的口氣很清楚,那是一句不折不扣的直述句,而且語意已經接近無禮的程度。這句話的意思等於是說:我能夠分析你的心靈,你用不著再費心多做解釋。

  首席發言者體會到了她的言外之意,但卻立刻決定不加予理會。「堅迪柏發言者──」(他一絲不苟地使用這個正式稱謂,甚至沒有故意加重語氣來強調)「雖然不知道,也說不出那個組織的究竟,但這並不代表它不存在。第一基地的成員,在他們的歷史上,大部分時間都對我們一無所知,事實上,現在他們也幾乎不曉得我們的真面目,難道你認為我們自己也不存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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