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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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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堅迪柏看見他了,的確是一名農夫,徹頭徹尾的阿姆人。像極了漫畫中典型的川陀農夫模樣──身材又高又壯,皮膚曬成褐色,衣著簡陋隨便,雙臂裸露在外,黑髮、黑眼,走起路來步伐又大又不雅觀,堅迪柏彷佛已能聞到一股穀倉的味道。(堅迪柏提醒自己,可別因此蔑視對方。普芮姆·帕佛為了計劃的需要,常常心甘情願扮演農夫的角色,他又矮又胖又松垮,哪裡像個農夫。當年,他絕不是靠外表騙倒年少的艾卡蒂,而是憑藉他心靈的力量。) 那個農夫昂首闊步地走過來,雙眼大剌剌地緊瞪著他──這使得堅迪柏不禁皺起眉頭。從來沒有阿姆的男女用這種眼光看他,即使是小孩子,也會先跑得老遠,才敢對他露出好奇的目光。 堅迪柏並未放慢腳步,反正路還很寬,自己絕對能夠從旁邊穿過去,不必跟對方囉唆半句,而且看都不用看他一眼──這樣最好。因此,他決定不碰觸那個農夫的心靈。 堅迪柏往路邊挪,那個農夫卻不吃這一套,反而停了下來,兩條腿向外張開,同時伸出雙臂,好像故意要擋住去路。然後他開口說:「喂!你是斜者嗎?」 堅迪柏儘量收斂精神力量,卻仍從欺近的心靈中,感受到一種好勇鬥狠的狂亂情緒。他也停下了腳步,因為衡量現在這種態勢,想要不講幾句話就走過去,已經絕無可能了。對他而言,這可是一件煩人的事。像堅迪柏這種人,早已經習慣第二基地的溝通方式,也就是藉由聲音、表情、思想與精神狀態的繁複組合,構成一種迅疾而微妙的「心理語言」。因此,單純使用聲音來表達意念,總是令他覺得格外厭煩。就像是想撬起一塊大石頭,放著旁邊的鐵棍不用,卻偏偏要徒手行事一樣。 堅迪柏不得不開口,他儘量以平穩而不帶一絲情緒的口氣說:「沒錯,我正是一名學者。」 「喂!你正是一名斜者!我們現在是在講外國話嗎?老子看不出你正是或歪是斜者嗎?」他故意戲謔地低頭鞠了一躬,「你,你是又小又瘦又蒼白、鼻孔又朝天的斜者。」 「你想要怎麼樣,阿姆人?」堅迪柏仍舊鎮定地問道。 「老子姓氏是魯菲南,大名為卡洛耳。」他的阿姆口音越來越重,舌頭卷得非常厲害。 堅迪柏問道:「你想要怎麼樣,卡洛耳·魯菲南?」 「你姓啥名啥,斜者?」 「這有什麼關係嗎?你繼續叫我『學者』就行了。」 「若老子問你,老子就要得到答案,鼻孔朝天的小小斜者。」 「好吧,我的姓名是史陀·堅迪柏,現在我要去辦自己的事了。」 「你有何事要辦?」 堅迪柏突然覺得背上的汗毛豎了起來,因為他覺察到附近出現了其他心靈。他根本不必回頭,就可以知道後面還有三個阿姆男子,而遠處還有更多的人,農夫特有的味道越來越濃了。 「我的事情,卡洛耳·魯菲南,與你無關。」 「哦?你竟敢如此說?」魯菲南提高了音量。「夥計們,他說他的事同咱們無關。」 他身後頓時響起一陣笑聲,然後又傳來了幾句話:「他的話是對的,他的事是啃書本和擦電腦,根本不算真正男子漢的工作。」 「不管我的工作是什麼,」堅迪柏以堅定的口吻說:「我現在就要去做了。」 「你打算如何去,小小斜者?」魯菲南問道。 「從你身邊走過去。」 「你想試試看?你不懼怕遭到手臂攔阻?」 「你要跟所有的夥計一起上?還是只有你一個人?」接著,堅迪柏突然改用地道的阿姆方言說:「汝不懼怕單打獨鬥?」 嚴格說來,他不應該這樣子向對方挑釁。可是這樣說,至少可以防止他們一擁而上。群毆是萬萬不可發生的事,否則他將被迫採取更輕率的措施。 這句話果然生效了,魯菲南皺著眉頭說:「倘若此地有懼怕,蛀書蟲,懼怕全部在你心中。夥計們,閃開點,站到後頭去,讓他走過來,他將明瞭老子懼不懼怕單打獨鬥。」 說完,魯菲南便舉起一雙粗大的拳頭,不停地使勁揮舞著。堅迪柏並不把農夫的拳擊功夫看在眼裡,不過仍有可能冷不防地重重挨上一記。 堅迪柏謹慎地發出精神力量,迅疾地接觸魯菲南的心靈。他並沒有做太多手腳,只是輕輕接觸了一下,對方完全沒有感覺,但是反射機制卻已遭到抑制。然後堅迪柏又將力量延伸出去,探進周圍越聚越多的心靈中。他的發言者心靈發揮了高超的技藝,不斷迅速地來回游走,在每個人的心中停留的時間恰到好處,完全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卻足以偵測到是否藏有可資利用的念頭。 他輕巧而警覺地向魯菲南逼近,同時注意到沒有其他人準備插手,這才總算稍微松了一口氣。 魯菲南突然一拳擊出,堅迪柏在他牽動肌肉之前,早已清楚他心中的企圖,因此及時閃到了一旁。拳頭卷著一陣風聲打過來,要閃開可不容易,但是堅迪柏依舊好端端地站在原處,人群中立時發出一連串歎息聲。 堅迪柏未曾試圖招架,也沒有想要還擊。如果招架的話,難保自己的手臂不會痛得發麻,而還擊則毫無用處,對方可以輕易地承受他的拳頭。 他只能像鬥牛一般對付這個莽漢,讓他每次的攻勢都落空,慢慢將對方的銳氣挫盡,這是直接還手絕對無法做到的。 魯菲南果然像瘋牛般高聲怒吼,同時再度發動攻擊。堅迪柏又重施故技,在千鈞一髮之際往旁邊一閃,正好讓農夫撲了個空。接著魯菲南又發動第三波攻勢,結果照樣未能得逞。 堅迪柏感到呼吸開始變得急促,雖然體力消耗得不多,他必須施展似有若無的精神控制力,那是相當困難的事,他實在撐不了多久。 於是他又開口,儘量以最平靜的口吻說:「我不要跟你玩了。」與此同時,他還輕拍著魯菲南的「恐懼抑制機制」,試圖以最不干擾他心靈的方式,喚起農夫對學者迷信式的敬畏。 魯菲南的臉孔因憤怒而扭曲,不過一時之間卻沒有任何動作。堅迪柏能夠感知對方的想法──小小斜者會像變戲法一樣憑空消失!堅迪柏還感到對方的恐懼感正逐漸增強,有那麼片刻── 不料這個阿姆人的怒意又陡然高漲,瞬間將恐懼感完全淹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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