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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這是女人的通病嗎?」布拉諾聽了之後,曾經用諷刺的口吻問道。柯代爾隨即笑了笑,喃喃說他指的當然是普通的婦女。

  對於布拉諾剛才那番話,康普的回答是:「我的貢獻並不需要讓基地家喻戶曉,只要市長知道就夠了。」

  「我知道,而且永遠不會忘記。此外我還要強調一點,你不要以為自己的責任已了,既然你已經參與這個錯綜複雜的行動,你就必須繼續走下去──我們要挖掘更多有關崔維茲的情報。」

  「有關他的一切,我知道的已經全部告訴你了。」

  「你所說的那些,也許只是你希望我相信的一切,甚至你自己也可能真心相信那些話。不管怎麼說,我要你回答我現在的問題,你認識一位名叫詹諾夫·裴洛拉特的男子嗎?」

  康普的額頭突然皺了起來,但隨即又恢復原狀。然後他以謹慎的口吻說:「假如見到這個人,我也許能夠認識,可是對這個名字我好像一點印象也沒有。」

  「他是一位學者。」

  康普張開嘴巴,做了一個「哦?」的輕蔑口型,彷佛市長期望他會認識一位學者,令他感到十分驚訝。

  布拉諾繼續說道:「裴洛拉特是個很有趣的人,為了自己的研究工作,他一心想到川陀去一趟,崔維茲議員將要與他同行。好,既然你是崔維茲的好朋友,你也許知道他的思考方式,現在告訴我──你認為崔維茲會乖乖地去川陀嗎?」

  康普答道:「假如你將崔維茲押上一艘宇宙飛船,而且那艘宇宙飛船預定飛往川陀,那麼他除了乖乖去那裡之外,又還能有什麼選擇?你當然不會認為他將策動喋血事件,劫收那艘宇宙飛船吧。」

  「你不瞭解,那艘宇宙飛船上將只有他和裴洛拉特兩個人,而且將由崔維茲負責駕駛。」

  「你是想問我,他會不會自動自發地飛向川陀?」

  「對,我問的就是這個。」

  「市長女士,他會怎麼做,我又怎麼可能知道?」

  「康普議員,你一直和崔維茲走得很近,知道他堅信第二基地仍舊存在。難道他從來沒有跟你提過第二基地究竟藏在何處,應該到哪裡去才能找到?」

  「從來沒有,市長女士。」

  「你認為他找得到嗎?」

  康普呵呵笑了幾聲,「我認為第二基地不論是何方神聖,不論過去有多重要,反正它早已不復存在。在艾卡蒂·達瑞爾的時代,它就已經被摧毀了,我相信她寫的故事。」

  「真的嗎?果真如此的話,為什麼你還要出賣朋友呢?假如他只是在尋找一樣並不存在的東西,那麼,他提出的那些荒誕離奇的理論,又能造成什麼傷害呢?」

  康普回答說:「並非只有真實消息才會造成傷害。他的說法也許只是離奇的謬論,卻也有可能動搖端點星的人心,並對基地在銀河大歷史中所扮演的角色,播下懷疑和恐懼的種子。這樣便會削弱端點星在聯邦中的領導權,腐蝕我們建立第二銀河帝國的使命感。你自己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否則你不會在議場中公然逮捕他,然後未經審判便強行將他放逐。我能否請問,市長,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我是否可以這麼說──我有足夠的警覺,認為他講的話仍有可能是正確的。如果真是這樣,那麼他的見解或許就會造成具體而直接的危險。」

  康普這次沒有答話。

  於是布拉諾繼續說道:「其實我同意你的看法,但是基於職責所在,我卻必須考慮那個可能性。讓我再問你一次,他對於第二基地的下落有什麼猜想?他可能打算到哪裡去?你心中是否有任何概念?」

  「我完全沒有概念。」

  「難道說,他從未給你任何這方面的暗示?」

  「沒有,當然沒有。」

  「沒有?不要那麼輕易就放棄,好好想一想!從來都沒有過嗎?」

  「從來沒有。」康普以堅定的語氣答道。

  「從來沒有一點暗示?沒有一句玩笑話?沒有隨手寫下隻字詞組?沒有突然若有所思地發呆片刻?你現在好好回想一下,那些舉動都可能具有重大意義。」

  「沒有。我告訴你,市長女士,他那個所謂第二基地存在的幻想,可說是最虛無縹緲的夢話。這一點你自己也非常清楚,你現在這樣做,只是在浪費自己的時間和精神。」

  「你總不至於突然又改變立場,轉而保護你親自交到我手中的那位朋友吧?」

  「不,」康普說:「我向你舉發他,是因為我自認這是正確與愛國的行為。我沒有任何理由後悔這樣做,也沒有任何理由再度改變立場。」

  「這麼說的話,我把宇宙飛船交到他手上之後,他會飛到哪裡去,你無法為我提供任何線索?」

  「我已經說過──」

  「可是,議員,」市長臉上的皺紋擠在一起,使她看來一副渴盼的樣子。「我卻想要知道他會去哪裡。」

  「既然如此,我想你應該在他的宇宙飛船上,裝設一個超波中繼器。」

  「我也這樣想過,議員。不過,他是個疑心病很重的人,我怕他會把那個裝置找出來──不管放置得多麼巧妙,仍有這個可能。當然,我們可以把它固定在某個機件上,如果他硬要拆掉的話,就一定會使宇宙飛船受損,那樣,他可能只好讓中繼器留在那裡──」

  「很高明的招數。」

  「只不過這麼一來,」布拉諾說:「他就會知道自己受到監視,知道他不能隨心所欲地自由行動,也許就不會前往預定的地點。我即使知道他的行蹤,也一點用處都沒有。」

  「這麼說的話,你根本沒有辦法查出他的動向。」

  「還是有可能的,我打算使用非常原始的辦法。他以為我用的總是複雜巧妙的詭計,因此凡事戰戰兢兢、處處小心提防,卻很可能因此忽略了原始的辦法。我準備派人去跟蹤崔維茲。」

  「跟蹤?」

  「正是如此,由另一艘宇宙飛船上的駕駛員負責跟蹤。你看,這個想法讓你感到多麼驚訝?如果崔維茲知道的話,他也一定會有相同的反應。他也許不會想到,當他在太空中飛來飛去的時候,竟然還有另一艘宇宙飛船跟他作伴。反正,我們絕不會在他那艘宇宙飛船上,裝置我們最先進的質量偵測儀。」

  康普又說:「市長女士,我絕非有意冒犯你,但是我必須指出,你欠缺太空飛行的實際經驗。想用宇宙飛船跟蹤宇宙飛船,這種嘗試從來沒有成功過,因為根本就辦不到。崔維茲借著第一次超空間躍遷,就可以逃之夭夭了。即使他不知道被人跟蹤,在做完首次躍遷之後,他也會變得無影無蹤。如果他的宇宙飛船上沒有裝設超波中繼器,就絕對不可能追蹤他的航跡。」

  「我承認我缺乏經驗,不像你和崔維茲那樣,曾經接受過艦隊訓練。不過,我卻有很多顧問可供諮詢。他們都跟你們一樣,曾經接受過完整的訓練。我的顧問告訴我,在一艘宇宙飛船進行躍遷之前的瞬間,如果跟蹤它的宇宙飛船能夠遙測到它的方向、速率和加速度,一般說來,就可以估計出它將躍遷到何處去。只要跟蹤者擁有一套良好的電腦,自身又有絕佳的判斷力,他就可以做出極為接近的躍遷,足以咬住對方的尾巴──若是在跟蹤者的宇宙飛船上,配備了精良的質量偵測儀,那就更能事半功倍。」

  「即使這個方法行得通,也只適用於第一次躍遷。」康普中氣十足地說:「如果跟蹤者運氣好的話,或許還有第二次,可是絕對不會有第三次,你不能把希望放在這上面。」

  「也許我們能──康普議員,你當年曾經參加過超空間競速賽。你看,我對你的背景相當清楚。你是一名優秀的駕駛員,曾經藉由一次躍遷咬住對手,創下了空前絕後的紀錄。」

  康普兩眼睜得老大,幾乎想從椅子上跳起來。「那是我在大學時代的活動,現在我已經不再年輕了。」

  「也不算太老,還沒到三十五歲。所以,議員,我決定派你去跟蹤崔維茲。不論他到哪裡,你都要亦步亦趨地跟著他,並且隨時將行蹤報告給我。崔維茲再過幾個小時便要出發,而在他升空之後,你也要馬上行動。假如你拒絕這項任務,議員,你就會因叛亂罪下獄。我們會提供一艘宇宙飛船給你,如果你登上那艘宇宙飛船,卻把崔維茲跟丟了,那你就不必再回來。如果你試圖硬闖的話,我保證讓你在外層空間就被擊毀。」

  康普陡然跳了起來,氣急敗壞地吼道:「我有我自己的生活,有我的工作,這裡還有我的妻子,我絕對不能離開端點星。」

  「你必須要走,我們這些志願為基地效命的人,隨時都要準備接受各種任務。假如有必要的話,即使是分外的、艱苦的工作,也都應該甘之如飴。」

  「我太太當然得跟我一道走。」

  「你當我是白癡嗎?她當然得留在這裡。」

  「做人質嗎?」

  「如果你喜歡這麼說,隨你的便。不過我倒寧可說,因為你將去從事一件危險的任務,我仁慈的心腸不忍讓她跟你一道冒險,所以才要她留下來──沒有什麼討價還價的餘地,你現在的處境和崔維茲一模一樣。我相信你也應該瞭解,我必須儘快採取行動。端點星上的陶醉氣氛不久便要耗光,我擔心自己的福星很快就不再高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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