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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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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否真的那麼愚蠢,局長閣下,」崔維茲皺著眉說:「所以才對我真正想講的毫無興趣?」 「以一個人類而言,我的確相當感興趣。而且如果有適當的機會,我非常樂意以半信半疑的態度聽你講講。然而,以安全局局長的身份而言,現在我已經得到需要的一切了。」 「我希望你能夠知道,這些紀錄對你,以及對市長都沒有什麼用處。」 「真奇怪,我的看法和你恰恰相反。你現在可以走了,當然,路上還是會有警衛護送。」 「我會被帶到哪裡去?」 柯代爾卻只是笑了笑。「再見,議員先生。你並沒有充分合作,不過我也從來沒有這麼指望,否則我就太不切實際了。」 說完,他伸出手來。 崔維茲緩緩起身,根本不理會對方。他把寬腰帶上的皺褶撫平,然後說:「你只不過是在做無謂的拖延,必然發生的事情遲早會發生。一定有人抱持著和我相同的想法,總是會有這種人的。如果將我囚禁或殺害,反而會引起眾人的好奇,促使大家提早起疑。無論如何,真理和我終將是最後的贏家。」 柯代爾將手收回來,緩緩搖了搖頭。「說句老實話,崔維茲,」他說:「你是個笨蛋。」 4 在安全局總部的一個小房間裡,崔維茲一直待到午夜,才有兩名警衛將他帶了出來。他不得不承認那是一間很豪華的房間,不過外面卻上了鎖,不管怎麼說,它真正的名字就是「牢房」。 在被拘禁的這四個多小時中,崔維茲大部分時間都在房裡踱來踱去,痛定思痛地反省一切。 自己為什麼要信任康普? 為什麼不呢?他似乎顯然同意自己的觀點──不對,不是這麼回事。他好像很容易被說服──不對,也不是那麼回事。他看起來好像很蠢,很容易受人左右,明顯地缺乏思想與主見,所以,崔維茲喜歡把他當成一個乖順的「共鳴板」。由於有康普時常跟他討論,崔維茲才能不斷修正、改良自己的理論。他實在算是一個很有用的朋友,而崔維茲之所以信任他,也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只是將一切視為理所當然罷了。 可是事到如今,再來反省是否應該先徹底瞭解康普,卻是為時已晚。當初自己應該謹遵一個簡單的通則:任何人都不能信任。 然而,一個人一生之中,難道真的能夠做到這一點嗎? 答案顯然是不得不如此。 可是誰又會想到,布拉諾竟然如此大膽,敢在議場中明目張膽地逮捕一名議員──而且竟然沒有任何議員願意挺身而出,保護他們其中的一份子?即使這些議員打心眼裡不意崔維茲的見解,即使他們不惜用身上的每一滴鮮血,來打賭布拉諾才是正確的一方,可是原則上,為了維護自己崇高的權利,他們也不應該如此保持沉默。許多人稱她為「銅人布拉諾」,她行事果真心狠手辣── 除非,她本身已經受到了控制── 不!這樣子疑神疑鬼,遲早會得妄想症! 然而── 這些念頭在他心中翻來覆去轉個不停,警衛進來的時候,他還未能從這些不斷循環的徒勞思緒中解脫。 「現在您得跟我們走,議員先生。」開口的是較年長的那名警衛,他的口氣嚴肅,不帶半點感情,由胸章可以看出他是一名中尉。這位中尉右頰有個小疤,看來滿臉倦容,好像是嫌這份差事幹得太久,卻始終不能有什麼作為──在維持了一個多世紀太平歲月的世界中,任何軍人都難免有這種感覺。 崔維茲一動不動,只是問道:「中尉,貴姓大名?」 「我是艾瓦德·索佩婁中尉,議員先生。」 「你應該知道你的行為已經違法了,索佩婁中尉,你無權逮捕一名議員。」 中尉回答說:「我們只是奉命行事,閣下。」 「這不重要。沒有人能命令你逮捕一名議員。你必須瞭解,這樣做將使你面臨軍法審判。」 中尉又說:「您並沒有遭到逮捕,議員先生。」 「那麼我就不必跟你們走了,對不對?」 「我們奉命護送您回家。」 「我自己認識路。」 「並且負責沿途保護您。」 「有什麼天災嗎?或是有什麼人禍?」 「可能會有暴民集結,我們必須保護您的安全。」 「三更半夜?」 「這就是我們等到半夜才來的原因。閣下,現在為了您的安全,我們必須請您跟我們走。我得提醒您一句話,當局已經授權我們,必要的時候可以使用武力。這並不是威脅,只是據實相告。」 崔維茲注意到他們兩人隨身帶了神經鞭,他只好緩緩起身,盡可能維持自己的尊嚴。「那麼,就帶我回家去吧──或者,到頭來我會發現被你們帶進了監獄。」 「我們並未奉命對您說謊,閣下。」中尉以傲然的口氣說。崔維茲這才發覺,對方是個一板一眼的職業軍人,就連說謊也需要先有上級的命令。他現在說的應該都是實話,否則他的表情與語氣一定瞞不了人。 於是崔維茲說:「請別介意,中尉,我並不是懷疑你說的話。」 一輛車子已經等在外面,街頭空空蕩蕩,毫無人跡,更不用說有什麼暴民。不過中尉剛才並未撒謊,他沒有提到外面有一群暴民,或者有一群暴民將要集結,他說的是「可能會有暴民集結」,他只是說「可能」而已。 來到外面後,中尉謹慎地將崔維茲夾在車子跟他之間,崔維茲想要掉頭逃跑都不可能。等崔維茲一上車,中尉立刻鑽進車中,跟他一起坐在後座。 然後車子就開動了。 崔維茲說:「等我回到家以後,想必能還我自由了吧──比方說,如果我有需要的話,可以隨時出門。」 「我們沒有奉命干涉您的任何行動,議員先生,但是我們奉命持續保護您。」 「持續保護我?這話怎麼說?」 「我奉命知會您,一旦您回到家以後,就不得再離開家門。您上街可能會發生危險,而我必須對您的安全負責。」 「你的意思是說,我將被軟禁在家中。」 「我不是律師,議員先生,我不瞭解那是什麼意思。」 中尉直視前方,可是手肘卻緊挨著崔維茲的身側。崔維茲稍有動靜,中尉一定會察覺。 車子停在崔維茲位於富列克斯納郊區的小房子前。目前他欠缺一位女伴──在他當選議員之後,生活變得極不規律,芙勒薇拉在忍無可忍之下離他而去──所以他知道沒有人會在家裡等他。 「現在我可以下去了嗎?」崔維茲問。 「我先下車,議員先生,然後我們護送您進去。」 「為了我的安全?」 「是的,閣下。」 在前門內側,已有另外兩名警衛守在那裡。屋裡滲出少許夜燈的光芒,但由於窗玻璃被調成不透明,從外頭根本瞧不見屋內的情形。 崔維茲發現有人侵入他的住宅,最初的反應是怒不可遏,但是轉念一想,也就只好認了。今天在議會廳中,整個議會都無法保護他,自己的家當然更算不上什麼堡壘。 崔維茲說:「你們總共有多少人在我家裡?一個軍團嗎?」 「沒有那麼多,議員,」屋內傳出一個嚴厲而沉穩的聲音。「除了你現在見到的,只不過多了一位,而我已經等你很久了。」 赫拉·布拉諾──端點市的市長,此時正站在起居室門口。「是我們該談談的時候了,難道你不這麼認為嗎?」 崔維茲瞪著她說:「費了這麼大的周章,結果──」 布拉諾卻用低沉而有力的聲音說:「安靜點,議員──你們四個,出去,出去!這裡沒你們的事啦。」 四名警衛隨即敬禮,接著就轉身離去,房間中便只剩下崔維茲與布拉諾兩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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