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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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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心理學家之死 普利吉來訪的那一天,艾布爾·米斯的生命只剩下最後兩個星期。 而在這兩個星期中,貝妲總共只跟他見過三次面。第一次是他們見到普利吉上校的當天晚上;第二次是一周之後;而第三次是再過一周之後──也就是米斯生命的最後一天。 普利吉上校在傍晚匆匆來去之後,這對年輕夫妻由於驚恐過度,陷入了一片愁雲慘霧。當天晚上,他們心情沉重地你一言我一語,前後討論了一個鐘頭。 貝妲說:「杜,我們去跟艾布爾講這件事。」 杜倫有氣無力地回答:「你想他又能幫什麼忙?」 「現在只有我們兩個知道,必須找人幫我們分擔一點,也許他真的有辦法。」 「他整個人都變了,身體越來越瘦,變得頭重腳輕,還有一點失魂落魄。」 杜倫的手指在半空中比劃著,又說:「有些時候,我根本不相信他能再幫我們什麼;有些時候,我甚至不相信有任何人能幫我們。」 「別這樣!」 貝妲的聲音幾乎走調,她及時打住,頓了一下再說:「杜,別這樣!當你這麼說的時候,我感到好像是騾已經控制住了我們。讓我們去找艾布爾,杜──現在就去!」 艾布爾·米斯從長書桌上抬起頭來,頭上稀疏的白髮已經掉得差不多了。他看著兩個朦朧的人影向自己慢慢接近,嘴裡發出了一陣困倦而含糊的聲音。 「啊?」他說:「什麼人來找我嗎?」 貝妲蹲下來輕聲說:「我們吵醒你了?是不是要我們立刻走開?」 「走開?是誰?貝妲?不,不,留下來!不是還有椅子嗎?我看見過──」 他的手指胡亂指了指。 杜倫推過來兩把椅子,貝妲坐下來,抓住米斯軟弱無力的右手,對他說:「博士,我們可以和你談談嗎?」 她難得用上「博士」這個稱謂。 「有什麼不對勁嗎?」 米斯失神的眼睛稍微恢復了一點光采,松垮垮的兩頰也重現一絲血色。 他又重複了一次:「有什麼不對勁嗎?」 貝妲說:「普利吉上尉剛剛來過這裡──讓我來說,杜──你應該還記得普利吉上尉吧,博士?」 「記得──記得──」米斯用手指捏了一下嘴唇,然後又鬆開來,再說:「高個子,民主分子。」 「沒錯,就是他,他發現了騾的突變異能。剛才他來過這裡,博士,他把一切都告訴了我們。」 「但是這已經不是什麼秘密,有關騾的突變,我早就弄明白了。」 他感到十分驚訝,問道:「我沒有告訴過你們嗎?難道我忘記告訴你們了嗎?」 「忘記告訴我們什麼?」杜倫立刻反問。 「當然就是關於騾的突變能力。他可以影響別人的情感,控制情感!我還沒有告訴你們嗎?是什麼事讓我忘記說的?」 他慢慢咬著下唇,開始思索著答案。 然後,他的聲音漸漸變得有力,眼睛也張大了,仿佛原本遲鈍的頭腦,終於滑進一個塗滿潤滑油的軌道。 他瞪著對面兩人之間的空隙,用夢囈般的口氣說:「這其實很簡單,根本不需要什麼專業知識,在心理史學的數學架構中,只牽涉到了三階方程式而已,當然能夠立刻得出結果。不過別管那些數學,這個結果可以用普通的語言說明──大略地說明──而且能夠解釋得合情合理。在心理史學中,這種現象並不常見。」 「你們自己想想看──有什麼能夠推翻哈裡·謝頓精密規劃的歷史,啊?」 他露出了期望聽到答案的表情,來回看著對面的兩個人,然後又補充道:「謝頓曾經做過哪些假設?第一,在未來的一千年間,人類社會沒有任何基本上的變化。」 「比如說,如果銀河中的科技產生了重大突破,例如發現了利用能源的新原理,或是電子神經生物學的研究完成了。這些結果所導致的社會變遷,將會使謝頓導出的方程式變得落伍。不過這些都沒有發生,對不對?」 「此外還有其他的可能──假設基地以外的世界發明了一種新武器,足以與基地所有的武力相抗衡,這就可能導致不可挽救的偏差,雖然可能性並不太大。可是這種情況也沒有出現,騾的核場抑制只是一種簡陋的武器,並非無法對付。那是他使用的唯一一種新奇武器,而它卻那麼不靈光。」 「然而,謝頓還有第二個假設,一個更微妙的假設!那就是人類對於各種刺激的反應恒常不變。如果第一個假設至今仍舊成立的話,那麼第二個假設一定已經垮臺!一定是出現了什麼因素,使得人類的情感反應扭曲變質,否則謝頓的預測不可能失敗,基地也不可能被打垮。而這個因素除了騾之外,還可能有別的答案嗎?」 「我說得對不對?我的推理有任何破綻嗎?」 貝妲用豐腴的手輕輕拍著米斯,對他說:「沒有破綻,艾布爾。」 米斯像小孩子一樣高興,他又說:「這個結論,以及許多其他的結果,我都得來全不費功夫。我跟你們說,有些時候我會懷疑自己究竟起了什麼變化。我似乎還記得過去那段日子,當時面對著那麼多疑團,可是如今卻通通一清二楚,難題全部消失了,不論我碰到任何疑問,在我的內心深處,不知怎地很快就能恍然大悟。而我的各種猜測、各種理論,好像都能夠找到左證。我內心有一股衝動──時時刻刻驅策我向前──所以我根本停不下來──我不想吃、不想睡──只想拼命繼續研究──不斷──繼續──」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 米斯抬起顫抖的右手覆在額頭,那只手臂看起來枯瘦憔悴,上面一條條殷藍色的靜脈清晰可見。他剛才露出的狂熱眼神,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消逝無蹤。 接著,他又以較為平穩的聲音說:「這麼說的話,我從來沒有告訴你們有關騾的突變能力,對不對?可是──你們是不是說已經知道了?」 「是普利吉上尉告訴我們的。」貝妲回答道: 「艾布爾,你還記得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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