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西莫夫 > 基地與帝國 | 上頁 下頁
七〇


  「他告訴你們的?」他的語調中透出了憤怒:「可是他又是如何發現的?」

  「他已經被騾制約了,成了騾的部下,如今是一名上校。他來找我們,是想勸我們向騾投降,並且對我們說了你剛才說的那些。」

  「那麼騾知道我們在這裡?我得趕快加緊行動──馬巨擘在哪裡?他沒有跟你們在一起嗎?」

  「馬巨擘正在睡覺,」杜倫有些不耐煩地說:「你難道不知道,現在已經過了午夜?」

  「是嗎?那麼──你們進來的時候,我是不是睡著了?」

  「你的確是睡著了,」貝妲以堅決的口氣說:「你現在也不准再繼續工作,你應該上床休息──來,杜,幫我一下──你不要再推我,艾布爾,我沒有推你去淋浴,已經算是你的運氣──把他的鞋子脫掉,杜,明天你再下來,趁著他還沒有完全垮掉,把他拖到外面去呼吸呼吸新鮮空氣──你看看你,艾布爾,身上都要長蜘蛛網了,你餓不餓?」

  米斯搖搖頭,從吊床中抬起頭來,看來又氣惱又茫然。他喃喃地說:「我要你們明天叫馬巨擘下來這裡。」

  貝妲將被單拉到他的脖子周圍,對他說:「是我明天會來這裡,我會帶著換洗的衣物來。你需要好好洗個澡,然後出去走一走,到附近的農場散散步,曬一點太陽。」

  「我不要,」米斯以虛弱的口氣說:「你聽到我的話了沒?我實在太忙了。」

  米斯稀疏的銀髮鋪散在枕頭上,好像是一圈銀色的光環。他又以充滿自信的語氣,小聲地說:「你們希望找到第二基地,對不對?」

  杜倫聽到這句話,突然轉過身,在吊床旁邊蹲下來,問道:「第二基地怎麼樣,艾布爾?」

  心理學家從被單下伸出一隻手來,用孱弱的手指抓住杜倫的袖子,說:「建立這兩個基地的計劃,是哈裡·謝頓主持的一個心理學大會中的議題。杜倫,我已經找到了那個大會的正式會議紀錄,總共二十五卷又粗又大的膠捲,我也已經看過了各個摘要的內容。」

  「結果呢?」

  「結果呢,你可知道,只要你對心理史學稍有涉獵,就很容易從中發現第一基地的正確位置。當你看懂了那些方程式之後,便能發現它出現過許多次。可是,杜倫,根本沒有任何人提到過第二基地,紀錄中沒有任何隻字詞組。」

  杜倫皺起了眉頭,又問:「所以它不存在?」

  「它當然存在,」米斯怒聲道:「誰說它不存在?只不過他們儘量不提。它的使命──以及有關於它的一切──都比第一基地更隱密,也隱藏得更好。你難道看不出來嗎?第二基地比第一基地更為重要,它才是謝頓計劃真正的關鍵、真正的主角!而我已經得到了謝頓大會的紀錄,騾還沒有贏──」

  貝妲輕輕將燈關掉,說了一聲:「睡覺吧!」

  杜倫與貝妲沒有再說一句話,便走回他們自己的房間。第二天早上,艾布爾·米斯洗了一個澡,穿好衣服走出來。這是他最後一次見到川陀的太陽,也是最後一次感受到自然的微風。當天晚上,他再度鑽進圖書館中那個巨大幽深的角落,從此再也沒有出來過。

  往後的一個星期,生活又恢復了常軌。在川陀的夜空中,新川陀的太陽是一個靜寂、明亮的恒星。農場正在忙著春耕,大學校園仍然保持著遺世獨立的靜謐。銀河仿佛是一片空虛,騾好像從來未曾存在過──貝妲目不轉睛地望著杜倫,心中這麼想著。

  杜倫一面仔細點燃雪茄,一面抬起頭來,透過地平在線無數金屬尖塔間的隙縫,盯著被分割得支離破碎的藍天。

  「今天的天氣真好。」他說。

  「是的,沒錯。杜,我說要買的東西,你都寫下來了嗎?」

  「當然──半磅奶油、一打雞蛋、四季豆──我全都記下來了。放心吧,貝,我會買齊的。」

  「很好,要確定蔬菜都是剛采下來的,可不要買陳年舊貨喔。對了,你有沒有看到馬巨擘在哪裡?」

  「吃過早餐就沒看到了。我猜他又去找艾布爾,陪他一塊看書報膠捲。」

  「好吧,別浪費時間,我需要那些雞蛋做晚餐。」

  杜倫一面走開,一面回過頭來笑了笑,同時還揮了揮手。當杜倫的身影消失在金屬迷宮之後,貝妲立刻轉身向後走。她在廚房門口稍微猶豫了一下,又緩緩向後轉,朝柱廊的方向走去,然後進入柱廊盡頭的電梯,來到了位於地底深處那個幽深的角落。

  艾布爾·米斯仍然待在那裡,他低著頭,眼睛對著投影機的接目鏡,全身僵凝一動不動,全神貫注地在研究。而在他身旁,馬巨擘蜷縮在一張椅子上,瞪著一雙目光炯炯的大眼睛──他現在的這種姿勢,看起來就像是一團胡亂堆起的石柱,再插上一根長長的大鼻子。

  貝妲輕輕叫了一聲:「馬巨擘──」

  馬巨擘立刻爬起身來,小聲回答:「我親愛的女士!」

  他的聲音聽來很熱情。

  「馬巨擘,」貝妲說:「杜倫到農場去了,要好一陣子才會回來,你能不能做個好孩子,幫我帶個信給他?我馬上就可以寫。」

  「樂於效勞,我親愛的女士。只要我能派得上一點小用場,隨時隨地樂意為您效棉薄之力。」

  當馬巨擘離開之後,就只剩下貝妲與艾布爾·米斯兩個人。

  米斯仍木然維持著原來的姿勢,貝妲伸出手來用力按在他肩頭,叫道:「艾布爾──」

  心理學家吃了一驚,氣急敗壞地吼道:「怎麼回事?」

  然後他抬起頭,眯起眼睛來看了看,又說:「貝妲,是你嗎?馬巨擘到哪裡去了?」

  「我把他支開了,我想和你獨處一會兒。」她故意一字一頓地強調:「我要和你談談,艾布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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