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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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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利亞,」朱裡爾說:「你是一個現代人,這也是你的問題所在。在中古時代,人的生活是開放的,是跟大自然息息相通的。我說的不只是農場,連城市也是,甚至紐約也一樣。那個時代,他們並不認為這種雨水是浪費,反而會為它感到高興。他們的生活跟自然界很接近,那種生活比較健康,也比較好。現代生活的缺點就是跟自然界隔絕了。有空的時候,我建議你不妨看看有關煤炭世紀的書。」 貝萊已經看過了。他也聽過許多現代人抱怨發明了原子爐。每當做事不順心,或者對生活感到厭倦的時候,他自己也一樣會抱怨發明了原子爐。這是人性。煤炭世紀裡的人抱怨發明了蒸汽機,莎士比亞戲劇裡的人抱怨發明了火藥,在今後的一千年裡,人們又會抱怨發明了正電子腦。 去他的吧! 「喂,朱裡爾。」貝萊加強語氣道。(在局裡,雖然朱裡爾時常以親切的口吻叫他「伊利亞」,但他還是習慣稱他「局長」,不習慣跟他太親近。不過,此時的情況似乎有點特別,他也就不堅持了。)「朱裡爾,你老是談別的事情,就是不談你找我做什麼,我實在有點擔心。到底是什麼事?」 「我會談到這件事的,伊利亞。」朱裡爾答道:「我有我的方式。這案子……麻煩大了。」 「當然啦,這星球哪裡沒有麻煩?又是機字號人物的麻煩?」 「就某方面而言,是的。唉!我真不知道這老邁的世界還能承受多少麻煩。當初裝上這窗戶時,我的用意並不只是偶爾接觸一下外面的天空而已。我想接觸的是這整座城市。我看著它,不知道它下一個世紀會變成什麼樣子。」 貝萊一向很討厭多愁善感的論調,此刻他卻發現自己非但沒有厭惡的感覺,甚至還頗愉悅地凝視著窗外。在雨中,這座城市雖然顯得陰暗,但仍難掩它雄偉的景觀。紐約市政府大廈高聳入雲,而警察局位於市府大廈上層,從朱裡爾辦公室的窗戶望出去,可以看見附近一帶高矮參差的建築,彷佛無數的手指向上伸展摸索一般。這些房子的牆壁全都是平整密閉的。它們是人類蜂房的外殼。 「外面在下雨,實在有點可惜。」朱裡爾說:「我們看不到太空城。」 貝萊向西邊望去,果然如朱裡爾所言,什麼也看不到。地平線隱沒了,紐約市若隱若現,遠處白茫茫一片。 「我知道太空城市什麼樣子。」貝萊說。 「我很喜歡從這兒看出去的景觀。」朱裡爾說:「要是不下雨,你就可以在兩個不倫瑞克區的縫隙間看見它了。那些低矮的圓頂建築向外分佈──這就是我們跟外世界人不一樣的地方。我們是向高處延伸,緊緊擠在一起。他們呢?每一戶人家都有一座圓頂建築。一幢屋子:一個家庭。而且每一座圓頂建築之間還留有空地。對了,伊利亞,你有沒有跟外世界人說過話?」 「說過幾次。大概是一個月以前吧,我在你這兒,透過室內對講機跟一個外世界人說過話。」貝萊耐著性子回答。 「對,我記得這件事。現在,我偶爾也會想起這些問題,我們跟他們,生活方式不一樣。」 貝萊的胃部開始有點抽搐。他想,朱裡爾談正事的方式越是拐彎抹角,其結果可能就越要命。 「好吧。」貝萊道:「可是這又有什麼稀奇?難道你有辦法叫地球上這八十億人口也分開住在小圓頂屋裡嗎?那些外世界人,在他們自己星球上多的是空間,他們愛怎麼生活是他們的事。」 朱裡爾回到他的座位坐下。他看著貝萊,眼睛眨也不眨,凹透鏡片下的眼珠子顯得小了一些。「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文化上的歧異的。」他說:「不管是我們,還是他們。」 「好吧,那又怎麼樣?」 「三天前,有個外世界人死了。」 開始了,正事來了。貝萊的薄唇微微掀動,唇角一揚,不過他臉上那些嚴肅的線條並沒有因此而顯得柔和一點。「真是太不幸了。」他說:「但願是因為感染而造成的。細菌感染。說不定是感冒。」 「你在說什麼?」朱裡爾的表情十分驚訝。 貝萊懶得解釋。誰都知道,外世界人採取了嚴格而精密的措施,滅絕了他們小區中所有的細菌疾病。他們竭盡一切可能,不與身上帶病菌的地球人接觸。可惜,貝萊認為朱裡爾並沒有聽出他的挖苦之意。 「沒什麼,我只是隨口說說。」貝萊轉身面對窗戶,「他是怎麼死的?」 「因為失去胸腔而死的。」朱裡爾語帶反諷,顯然貝萊判斷錯誤。「有人把他轟死了。」 貝萊背部一緊,但沒有轉身。「你說什麼?」 「謀殺。」朱裡爾低聲道:「你是便衣刑警,你清楚什麼是謀殺。」 「可是,一個外世界人!」貝萊轉過身來,「你說三天以前?」 「對。」 「誰幹的?怎麼下手?」 「外世界人說是地球人幹的。」 「不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你不喜歡外世界人,我不喜歡外世界人,有幾個地球人喜歡外世界人?只不過有個傢伙不喜歡得過火一點而已。」 「沒錯,可是──」 「洛杉磯的工廠區發生過大火,柏林有毀損機字號人物事件,上海有暴動。」 「不錯。」 「這都顯示不滿的情緒在升高。也許,已經演變到成立某種組織的地步了。」 「我不懂你的意思,局長。」貝萊說:「你是基於某種原因在試探我?」 「什麼?」朱裡爾的表情似乎不是裝出來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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