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西莫夫 > 繁星若塵 | 上頁 下頁
四四


  §第十六章 追獵者!

  穿著軍裝的賽莫克·阿拉特普覺得不大舒服。太暴軍裝的質地有幾分粗糙,又一律不會十分合身,但抱怨這種事絕非軍人本色。事實上,輕微的不適正是太暴軍事傳統之一,這樣做有助於維持軍紀。

  然而,阿拉特普卻能對這種傳統表示某種形式的抗議,他以懊惱的口氣說:「這麼緊的衣領害我的脖子很難過。」

  安多斯少校的衣領一樣緊,在他一生中,沒有人見過他脫下軍裝。他說:「獨處的時候,打開衣領確實合乎軍規。但在任何軍官或士兵面前,穿戴若有任何不合規定之處,都將造成不良的影響。」

  阿拉特普嗤之以鼻。這次遠征算是個准軍事行動,軍裝便是隨之而來的另一項改變。除了被迫穿上軍裝,他還必須聽從副官的意見。而那位副官越來越自作主張,這一點,甚至在他們離開洛第亞前便已開始。

  安多斯毫不客氣地強調自己的主張。

  當時他說:「行政官,我們需要十艘戰艦。」

  聽到這句話,阿拉特普抬起頭來,顯然是被惹火了。那時他已準備妥當,要乘一艘戰艦去追捕維迪莫斯少主。他隨手將幾個信囊放在一旁,信囊裡都是他寫給殖民局的報告,萬一發生什麼不幸,他這次遠征有去無回,那些信囊便會轉交大汗的殖民局。

  「十艘戰艦,少校?」

  「是的,閣下,少一艘都不行。」

  「為什麼不行?」

  「我打算維持一個合理的安全標準。那年輕人要到某個地方去,而你說過有個計劃嚴密的陰謀存在,這兩點想必存在著關聯。」

  「所以說?」

  「所以說,我們必須準備面對可能的大陰謀,一艘戰艦也許會被輕易消滅。」

  「十艘、一百艘也有可能,安全標準的上限在哪裡?」

  「必須有人做出決定。而在軍事行動中,那是我的職責,我建議十艘。」

  在壁光的照明下,當阿拉特普揚起眉毛時,他的隱形眼鏡閃耀著異樣的光彩。軍方實在過度膨脹,理論上來說,在如今的太平歲月,應當由文官決定一切。不過軍事傳統很難完全擺脫,這又是另一個例子。

  他慎重地回答說:「我會考慮這個建議。」

  「謝謝你,如果你決定不接受我的忠告,我的建議到此為止。我向你保證,」少校用力併攏腳跟,行了個立定禮,但動作中毫無敬意,阿拉特普心裡很明白。「那是你的權利。然而你那樣做,將令我沒有選擇的餘地,我只好辭去這個職務。」

  現在得由阿拉特普盡力幫自己找臺階,他說:「對於一個純軍事性問題,我絕無意阻撓你的任何決定,少校。若是遇到純政治性事件,不知道你是否也能尊重我的決定。」

  「什麼樣的政治性事件?」

  「亨瑞克就是個問題。我建議讓他跟我們同行,你昨天卻堅決反對。」

  少校以冷淡的口氣說:「我認為沒那個必要,當我軍行動時,有異邦人在場將嚴重影響士氣。」

  阿拉特普用別人聽不見的音量輕輕歎了一口氣。安多斯算是個很能幹的人,對他表現出不耐煩根本沒用。

  他又說:「這一點,我也同意你的說法,我只是請你考量一下當前局勢的政治層面。你也知道,我們將老維迪莫斯牧主處決後,引起了政治的不安,在眾王國之間引發了不必要的驚擾。不論處決多有必要,也該避免讓少主的死記在我們賬上。在洛第亞人民的心目中,維迪莫斯少主綁架了執政者之女。而在亨芮亞德家族的成員中,那個女孩很受民眾愛戴,十足是個公眾人物。所以說,讓執政者領導這趟討伐,是相當合適也相當合理的做法。

  「這將是個引人注目的行動,能充分滿足洛第亞人的愛國心。他自然會請求太暴人協助,並一定會欣然接受,不過那倒可以低調處理。要讓一般人認為這趟遠征由洛第亞主導,這並不困難,可是必須做到。如果發現了陰謀的內幕,那將是洛第亞人的功勞;如果維迪莫斯少主遭到處決,也將記在洛第亞人的頭上。至少,要讓其他王國都這麼想。」

  少校說:「准許洛第亞船艦跟隨太暴遠征軍行動,仍會成為很壞的先例。在戰鬥中他們會礙手礙腳,那樣一來,它就成了軍事問題。」

  「親愛的少校,我可沒有說亨瑞克將指揮一艘戰艦。你對他想必有所瞭解,不至於認為他有能力、甚至有心嘗試指揮戰艦。他將和我們在一起,除他之外,艦上不會有任何洛第亞人。」

  「這樣的話,我就撤回異議,行政官。」少校說。

  將近一周以來,太暴艦隊一直與林根保持二光年的距離,軍心變得越來越不穩定。

  安多斯少校主張立即登陸林根。「林根的獨裁者,」他說,「花了很大的力氣作戲,想讓我們認為他是大汗的朋友。但我不信任這些四處旅行的人,他們總是學來一些不安分的想法。他才剛回來,維迪莫斯少主就趕來見他,這實在是很奇怪的事。」

  「他每次旅行,不論出發或歸來,都從未試圖掩飾。而且,我們還不知道維迪莫斯少主是不是去見他。他滯留在林根周圍的軌道上,為什麼他不登陸呢?」

  「為什麼他要滯留在軌道上?讓我們探討他所做的事,而不是他未做的事。」

  「我能提出一個具有某種規律的解釋。」

  「我很有興趣聽聽。」

  阿拉特普將一根手指伸進領口,想將衣領拉開一點,結果白費力氣。他說:「既然這個年輕人留在軌道上,我們就可以假設,他是在等待某件事或某個人。假如我們認為,他以如此直接而迅速的方式——事實上,僅借著一次躍遷——來到這裡後,卻由於遲疑不決而無所行動,那實在是很荒謬的想法。所以我說,他是在等一個或一群朋友跟他會合,等增援來到後,他就會出發往別處去。他不直接降落林根,代表他認為那並非安全的行動。這也表示林根這個世界,以及獨裁者這個人,和那件陰謀並沒有牽連,不過,個別的林根人還是有可能涉入其中。」

  「我不確定能否一直相信那麼明顯的答案。」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